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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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的眼瞼垂下,并不曾錯過與遺漏路西菲爾面上丁點的變化與神色。雖然由始至終,不管是這造物的身體還是心靈,都似乎沒有丁點的變動。 是如此的溫順與順服。 于是神明使路西菲爾將頭枕在自己的膝頭,以指尖穿插、拂過這造物的那燦金的發,有一下沒一下的,叫這造物向著那睡眠與夢境之中而去。 只是愈是強大的生靈,愈是不容易陷入到夢境。而每一場夢境對于他們而言,都或許是預知、是未來、是流淌在時間縫隙當中的已經發生正在發生抑或是將要發生的事情。 但,至少就這一時期而言,路西菲爾的睡夢之中是沒有夢的。 而在那無數個屬于天國的夜晚,在路西菲爾伏在神明膝頭并且于神明的安撫之下陷入到睡夢之際,神明的指尖在這造物的眉眼間停留,虛虛的描繪。在那圣光與迷霧之內,造物主那不可直視的顏,亦似乎在開始變得真實。 “所以你之所喜、所悅的,究竟是這生靈,還是這完全符合你之心意而生成的顏呢?” 法則于無形之中發出嘲諷,而后在話音落下的那一瞬間,對上了神明抬起的眼。 那是一雙璀璨與漠然到極致的,較之以萬載寒涼不化之冰川與積雪更加冷冽的眸。 “與爾何干?” 神明如是言,對著時不時出現的法則做出最后的警告。 “不要妄圖挑戰吾的底線,法則,要不然,吾不介意將這一切毀滅?!?/br> “包括路西菲爾嗎?” 法則沉默,而后以那無形的目光望過那陷入到沉睡之中的熾天使長,開口,問出疑惑。 神明與法則似乎是一體的,但神明之所以是神明,便在于其實際是不可控的,這世間之造物與生靈,又或是天地間的種種其實并不能對神明造成阻隔。 若神明當真想要做什么,世間的一切都要為之而讓路。 只不過—— “為什么會有例外?” 神明再平靜不過的反問,言語中褪去了所有虛假和溫和的表象,冷漠與無情顯露無疑。 主不在乎,不在乎世間的造物與生靈,自然不在乎路西菲爾。又如何會有例外,又怎么會有例外。 于是法則再度陷入到沉默,無言,緩緩歸于沉寂。只有莫名的嘆息與話語響徹在這圣堂之中,回蕩在神明的腦海之內。 “你會后悔的,耶和華。除了神明以外這世間并沒有完全,這完美造物,是災難,更是劫,屬于你的劫?!?/br> 況且縱使是神明,便當真是完全? 但,災難與劫嗎? 神明于無聲處冷笑,反問,并不曾因此而生出變化和改變。 只是在短暫的停頓之后以指尖虛虛點在路西菲爾眉心,開口,看似云淡風輕卻又似乎不懷好意道: “既然如此,那么便要他離不開吾便是?!?/br> 養鳥啊,就得剪掉它的羽翼,磨滅它的利爪,而后打開籠子,使它飛翔。卻又在它飛出去,振動翅膀,將要有自己的生活之際,將其抓回,關在籠中,一點點將其摧毀。 摧毀它所建立的一切,磨滅它的信心、叛逆及勇氣,叫它老老實實的呆在籠中,等待牧羊者的垂憐和寵愛。 如此,方才是正確,不是嗎? 但這世間又哪有什么絕對的真理與準則? 即便是有,當屬于神明的劫難升起,當神的靈于水面因那光的出現而駐足與停留,那本當為義、為真理與準則的東西,便已經被蒙上陰霾,陷入到混亂與瘋狂。 于神明的指尖在路西菲爾眉心點下,有屬于這熾天使長的翅羽、光輝華美恍若圣光的六翼在其身后展開,如夢似幻似虛還實,足以叫這天地間的光芒為之匯聚與失色。 原本伏在神明膝頭的路西菲爾睜開了眼,恍若蒼穹的藍眸之中帶著幾分自睡夢中醒來的水潤與迷茫。只是很快的,那水潤與迷茫散去,盛出虛假的信仰與虔誠,靜靜地仰視著神明。 “吾神?!?/br> 屬于這造物的手仍舊擱放在神明的膝頭,于路西菲爾的耳側、在他的臉頰間,有發絲散落,壓出細細的、淺淡的印痕。 神明的指尖自那圣光與迷霧當中探出,然而落在路西菲爾眼中的,卻只是一片純白。 柔和到極致的、恍若光明的海洋一般的純白。 一切好似是不真實,然而神明落到自己肌膚間的觸感,卻又是最真實。 主的指尖撩過散落在路西菲爾臉側的發,以指腹在這造物的臉頰間流連,而后在那唇瓣間停留,緩緩摩挲。 “路西?!?/br> 神明似是極親昵的喚這造物的名,喚這不曾為世間之造物與生靈出口過的昵稱。而后帶出了笑意,意味不明道: “你會永遠留在吾身邊,信仰我、侍奉我,對嗎?” 路西菲爾理所當然的給出那個肯定的答案。 “自然?!?/br> 于是神明俯首,湊近了路西菲爾的臉側,在其耳際開口。 “記住你的話語,路西?!?/br> 純粹到極致的、溫暖與祥和的圣光之中似是有什么黏膩且怪異的、不可名狀的東西在復蘇、蠕動、緩緩爬行、沙沙作響,貼近了路西菲爾的面,由下而上的一點點環繞上這熾天使長那屬靈的身軀。 想要將其吞噬,將其納入到掌控之中,拆吞入腹甚至是徹底的融為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