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歡快道：“江思——??！”

    話還沒說完，他捂著自己那根被枕的手臂，痛苦地皺起臉來說，“好麻，好難受?！?/br>
    他對這種感覺很陌生，于是下定義說，“我的手臂好像壞死了?！?/br>
    “……放心，一會兒就好了?！?/br>
    江思渺說，“誰讓你非要和我睡一張床的?！?/br>
    江鯨捂著自己漸漸恢復的手臂，半點都不后悔地說：“那我也不想失去最后一次和江思渺睡的機會！”

    江思渺：“……”

    好好說話不要瞎省略。

    兩人起床吃了早飯，不約而同地同步拖延了一會兒才出門，朝著渡海的方向行駛而去。

    緊趕慢趕，等到下午時，終于抵達目的地。

    江鯨雀躍地下了車，望著一望無垠的海平線，感嘆說：“原來這就是渡海?！?/br>
    他們一路過來都是沿著海洋線開的，不同大海也算看了不少，但江鯨就是覺得渡海和它們都不一樣。

    江思渺問：“有想起什么嗎？”

    江鯨呼吸了一口咸澀的海風，最終也只能搖頭：“沒有?！?/br>
    他離開的時候還小，對大海的記憶留存的多是自己在海洋里生活的經驗，而非大海本身。

    現在終于回來了，但是他卻覺得很陌生。

    江思渺覺得也正常：“畢竟過了這么多年?！?/br>
    江鯨變了，海也變了。

    這里海邊仍然有游客，只不過稀稀拉拉的，人數并不多。

    因為想著要告別江鯨，江思渺把所有東西都帶上，現在看著江鯨一個個選出來，又一個個哭笑不得地勸阻他。

    “這個你帶不走?！?/br>
    “這個你也帶不走?！?/br>
    “別想了，這個更帶不走?！?/br>
    江思渺簡直想合上自己的行李箱，絞盡腦汁地安慰他，“這都是屬于人類的回憶。等變回虎鯨后你就會覺得都是沒有必要的東西?！?/br>
    在確定了江思渺給他買的衣服鞋子都帶不走，只能穿一件泳褲入水后，江鯨明顯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他又看看江思渺，又看看自己帶不走的所謂禮物，說：“江思渺，這些就由你替我保管了！”

    他叮囑說，“不可以給別的人穿?！?/br>
    江思渺：“好?！?/br>
    這個衣服的尺碼遠比他大，就算江鯨走后江思渺如果想穿，恐怕一眼就能被發現不合身，仿佛在穿男友襯衫，沒有這個必要。

    江鯨又較真道：“別的鯨也不行?！?/br>
    江思渺又笑了一聲：“現實里哪里有這么多虎鯨變人？”

    “那不一定!”

    j江鯨認真地說，“如果你家里剛好是虎鯨化形點呢？”

    江思渺：“……”

    你當這里是童話傳送點啊。

    真的該入水了。

    江鯨看向渡海，這是他的家鄉，他夢寐以求都想回來的地方。

    他終于回來了。

    在入水前，江鯨又忍不住問江思渺：“我走了后，你會想我嗎？”

    “會的?！?/br>
    江思渺表情平靜道，“別整這么生離死別的?！?/br>
    江鯨想了下，問：“可我們現在不就是在生離嗎？”

    江思渺說：“……”

    他嘴硬說：“那也沒這個必要。如果你到時候沒變回去豈不是很尷尬？”

    江鯨歪頭問：“你不希望我變回去嗎？”

    江思渺眼皮一跳，心情微妙了一剎：“那倒也不是?！?/br>
    “走吧走吧?！?/br>
    他垂下眼，卻催促說，“都到家門口了還在等什么，近鄉情更怯嗎？”

    江鯨彎起眼，搖頭，對江思渺說：“再見?！?/br>
    但他沒有離開，而是靠近了江思渺。

    一瞬間，江思渺像是察覺到了他接下來會做什么。

    周圍還有其他游客，但是這一次，江思渺卻沒有躲開。

    頗有份量的重量壓下，氣息縈繞在他身邊。

    但江鯨并沒有如意料中的那樣親他。

    “我記得江思渺不喜歡我在外面親你?！?/br>
    他只是抱住了江思渺，蹭了蹭他的腦袋，“所以，這樣可以嗎？”

    江思渺怔了好幾秒，心中緊張的石頭沉了沉，卻升起一種別樣的情緒。

    他伸手，回抱住江鯨。

    最后一次了。

    不僅是縱容江鯨，也是縱容自己。

    他們在海邊整整抱了五分鐘，最后江鯨還是先一步松開手，摸了摸江思渺的耳朵，笑了，又頗為鄭重其事地說：“江思渺，我會永遠記得你的??！”

    “……”

    氣勢很足，聽起來簡直像威脅人。

    江思渺拍拍他，露出一個溫柔的笑，“走吧?！?/br>
    江鯨點頭，揮手，最終獨自一人，慢慢走進了水里。

    江思渺坐在海邊巖石上，看著他的背影，內心五味雜陳。

    說實話，江思渺有時候確實覺得江鯨很煩，煩他隨時隨地興起就要貼貼，煩他和人類不同的清奇腦回路，煩他讓自己被路人三番兩次的誤會。

    可是同樣的，如果不是江鯨，自己根本不會跑這么遠只為送一個人回故鄉，也不會看到一路上這么漂亮的風景了。

    江思渺打開手機。

    唯一一張拍下的江鯨的照片，還是江鯨買糖畫的時候拍的，他在鏡頭里笑得格外燦爛。

    未來也就只有這一張作為紀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