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誓將去汝
第二日,鄭忽按照與祭仲之前的商議行事。 一改昨日的難得一見,特意在城守內擺下了宴席,邀請溫邑城中各家家主前來一敘。 邀請的理由自然是為昨日的失禮謝罪。 這話雖然說的好聽,但溫邑各家又不是傻子,對這套說辭是一個標點符號都不信。 有心人聯想到昨日與祭仲的會面,加之其他的一些細節,感覺怕是宴無好宴。 但即便如此,也不得不接受鄭忽的邀請,甚至還要備一份厚禮前去參加。 畢竟話語權是掌握在有槍桿子的一方。 一旦他們拒絕了鄭忽的邀請,拂了鄭忽的面子,都不需鄭忽下令,駐扎在溫邑的鄭軍士卒就能將他們毀家滅族。 所以,這場宴會無論怎么惡心,也要笑著參與進入。 只有這樣,或許才能保住他們家族。 鄭忽擺下的這場宴會當然不是為了賠罪,恰恰相反,是為了殺人。 他已經安排下去了,一旦各家進入城守府,那么鄭軍士卒便立刻前去將昨天那些不愿合作的以及和赤狄有勾結的家族全部捉拿起來。 這些家族或許有的并沒有和赤狄勾結,但最后都會被安上“暗結夷狄,禍亂諸夏”的罪名。 等待他們的,只有死路一條。 隨著各家家主進入城守府,原本冷清的城守府漸漸熱鬧起來了。 雖然這些人的眉眼間仍帶著抹不去的愁色,但是,人多的地方總會讓人感到些許的心安,心中的憂慮也得以暫時放下。 不放下也沒用,他們即便加起來也沒有能力和鄭忽掰腕子。 故而,既來之則安之吧! 午時三刻,是鄭忽定下來的宴饗時辰。 凡被邀請到的各家家主自然無人敢遲到。 此時,宴饗的時辰還未到,鄭忽高坐于正堂之上,帶著親和的笑容與一眾家主閑聊了起來。 從天南說到海北,從穆天子說到西王母,聽的眾人都是一愣一愣的。 回過味來的眾人不僅為這位鄭世子的博學感到驚嘆,而且還覺得這位鄭世子或許并非是一個不好相與的人。 恰恰相反,這種親和力只有一位真正君子才能具有。 于是,在這種情況下,氣氛漸漸熱烈起來,很多人心中原本的擔憂在瞬間不翼而飛。 只有少數明達世事的人,冷眼看著這一切,心中的不安更甚。 午時三刻已到,鄭忽結束了與眾人的交談,城守府中的女婢將已經準備好的饗食、美酒端到每一個案上。 溫邑地近黃河,味道細嫩鮮美的黃河鯉魚自然就成了這場宴饗的主菜。 說起來,黃河鯉魚的大名在中國可是流傳了兩千多年的。 上所謂“豈其食魚,必河之鯉!” 這意思大致就類似于不到長城非好漢,沒吃過黃河鯉魚就不過真正吃過魚。 由此可見古人對黃河鯉魚的推崇程度。 鄭忽這還真是第一次吃黃河鯉魚,在后世,一條野生的黃河鯉魚能被炒到天價,鄭忽自然是無福消受。 吃,當然不是這場宴饗的目的,是以鄭忽稍微吃了幾口,又接下了幾人的敬酒,便示意眾人安靜。 有人不明所以,有人在心中暗道了聲果然。 鄭忽自然沒空去考慮這些人是何想法。 但是,他接下來的話卻讓在座的每一個人都感到膽戰心驚,兩股戰戰。 “蒙天子之惠,以蘇子國十二邑地賜鄭,故溫,鄭地也!” 說完這句,鄭忽稍微停頓,掃了一眼在場的眾人。 被鄭忽掃過的人,都暗暗心驚,這難道是要搞清算嗎? 還未來的及回應,卻又聽鄭忽緊接著說道“溫雖為鄭地,然自溫入鄭,未嘗有一日寧也!是寡君之德薄無以佐民綏遠歟?亦或碩鼠之流內行詐偽,外結夷狄禍亂我之北疆歟?” 話說到這里,已經是相當之不客氣了。 就差沒指著在場人的鼻子說,我懷疑你們跟赤狄有勾結。 在場眾人心中暗暗叫苦,急忙想要否認,生怕這一頂大帽子扣下來,再也沒有活命的機會了。 互相看了看,又抬眼偷偷打量了一下鄭忽,終究沒人敢第一個站出來冒頭。 “今日特邀諸君至此,一來為忽昨日之無禮致謝,二來嘛……則是讓諸君認識認識藏身于溫邑之中碩鼠!” 說到這,有些人已經坐不住了,但是看看了堂外手執兵刃的鄭國士卒,終究沒有敢起身。 “祭大夫,拿人罷!” “唯!” 于是,祭仲按照原先的商議指揮士卒一一將人拿下。 被拿下的人沒有不喊冤的,未被波及的也沒有不暗自慶幸的。 總之,一場好好的宴會到現在是氣氛全無。 即便是未被拿下的,心中在僥幸之余,多少還是有些擔心的。 不過,這些擔心很快就變成了狂喜。 “諸君皆為明理之人,知大義,不與夷狄通,此誠可敬也,故忽愿言于父君,以冊命嘉獎之,以示來者!” 這就是要保護他們的既得利益了,在場眾人無人聽不明白。 “世子厚恩,吾等謹謝之!” 鄭忽擺了擺手,接著道“今日宴邀諸君,本為賠禮,卻未料竟生出如此波折,牽累諸君受驚……” “不敢!”眾人連忙回道。 “忽初至溫,身無可名之物,僅以彼輩之土地人民作賠禮之用,諸君歸家皆可自取,還望諸君莫要嫌棄!” 這就是赤裸裸的挑起他們之間的內斗了。 什么皆可自取,不就是誰搶到就是誰的嗎? 這個道理,在場的人就沒有不明白的,但是,明白有什么用,自古財帛動人心,這么大一塊肥rou,你不吃,別人就會吃。 與其便宜別人,不如便宜自己。 所以,即便知道這是鄭忽設下的陷阱,但是他們依舊會往里面鉆。 “忽還有一事須向諸君言明,蘇子雖為我所敗,然其為有蘇之后,吾實不忍見有蘇無祀,慟哭于地下,故吾仍以蘇子為溫守,使奉有蘇之祀,以唐君諱虞稷為守丞佐之,以我鄭大夫茍君諱靈為守尉,屯駐溫邑以備非常!” 眾人知道這些事肯定是沒有任何商量余地的,不得不捏著鼻子認了。 “唯!” 鄭忽的這一套組合拳打下去,不但蘇子上父會被架空,溫邑余下的幾家也會陷入到內斗當中。 加之有鄭國駐軍的存在,溫邑再像以往那樣興風作浪的可能性已經不是特別大了。 而這,正是鄭忽樂見其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