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蒼山夜行
玄英悟道派是南趙國的鎮國仙派,在烈陽的心里,那圣地仿若在云端天外,尊貴的遙不可及,平日里,自己只能遠遠向往,完全想不到,會在這里遇到該派的降世仙女? 夜色將近,烈陽整整衣衫,文縐縐的問道:“敢問仙女,怎會降落在這妖邪之地?” 面頰粉白的修仙少女,神色落魄的答道:“我們南趙邊境最近有妖邪出沒,師傅便帶我們幾個弟子前來助戰歷練,回山途中,我不慎將隨身寶物落下了,便一人返回來取,不料竟然被這魔狼叼去?!?/br> 玉璇低垂著頭,散亂的劉海下一雙瀲水雙眸盈盈欲泣。 烈陽癡癡的看著她,如被秋日湖水當頭澆下,渾身顫栗,一簇熱情的小火苗在他心頭熊熊燃起。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仙女身側,挑一塊石頭坐下來。 雪娘伏在一旁,像往日一樣,偷偷的注視著少年,等待著共枕同眠的夜晚。卻看到他板正的坐直身體,慢慢伸手解開自己的熊皮外套,輕柔地鋪在那仙女身側: “不要怕,魔狼已經被我絞殺,你的寶物應該就在附近,我定會幫你找到的?!?/br> “今夜你且先委屈一下,我會在不遠處守護你?!?/br> 玉璇低垂的眼角輕蔑地瞥了眼這個鄉下少年,他倒是生的眉目俊朗,眼眸深情,卻掩不住渾身腥味,現在更是將這腥味的源頭,一張尤自看的見黑紅血跡的熊皮鋪在她腳下做席,真是說不出的惡心。 玉璇沒有理他,反而盤起腿,認真調息起來,暗暗在心下鄙視道:這鄉野莽夫難道當自己是凡俗女子,還需要夜間御寒不成?若睡著這腥臭的熊皮上,那她苦修多年的天香真氣豈不是白煉了。 雪娘沒有盼來往日的同眠共枕,心下失落,此刻與烈陽一樣了無睡意。 夜色如幕,明月生輝。 雪娘羨慕地看到那修仙少女背對著烈陽,坐在漫天星斗下,夜晚秋風掀起她薄薄的紗衣,朦朧月色襯出她窈窕如仙的背影。 烈陽坐在玉璇背后,久久凝望。 隨后,輕快的笛音響起,環繞在山林間,引得夜鶯吟和,泉水叮咚,吹開少年的愛意,吹散仙女的愁緒,也吹走雪娘的落寞。 隨后一月,烈陽便跟著玉璇在這山間四處尋“寶”。 那鄉野少年總也過分熱情的湊過來,讓玉璇不勝其煩,除此外,她還要時刻神情緊張地提防那總是猛然變回虎身的少女。 許是被魔狼嚇到,或者是多年修仙經驗預警,玉璇本能的覺得,身后的巨虎不似尋常妖獸,她散發的妖氣純正剛烈,鋒芒畢露,莫說妖氣,就是仙力也難及。 她曾趨起天香真氣暗暗探測,可剛觸碰到那妖氣的邊界,便如被烈日灼傷,疼痛難忍。她心下明白,這個深不可測的妖虎,可以輕易降服自己。 她匆匆瞥了眼走在前側的獸衣少年,他正用那笨拙無華的青銅小劍為她擋開斜生直立的灌木叢,她們已經走了一月有余,完全按照她的敘述而行,遇山翻山,遇水趟水,他一路為她披荊斬棘,毫無怨言。 說是尋寶,打從遇到魔狼開始,她便早已放棄,一心只想返回南趙國邊城樂安。 可奇怪的是,莽莽蒼山竟似著了什么魔怔,每隔六個時辰便會方位錯亂,她手里的四方儀總是在行走一日后,忽然變換方位,連著天上的星斗都模糊難辨。 她心下駭然,但縱然再焦躁也不敢妄自行動,索性這少年對自己很是信任,不問緣由的跟著她,玉璇暫無他法,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尋寶”。 烈陽看著神色陰沉不定的玄音仙女,不明白她為何總是這樣悶悶不樂,但又忍不住在心中暗暗慶幸她的寶貝真是難尋,他希望尋寶之旅再長些,直到在這妖邪出沒的荒山中贏得芳心。 又一個長夜將近,秋日的夜愈加凄冷。 每到太陽一落山,那秋風便如伺機出沒的野獸般滿山呼嘯,攜裹著清冽的泥土味和莫名血腥味繞著三人糾纏不休。 遠處偶有野獸嚎叫或哀鳴,那少年都說是正?,F象。但玉璇敏感的天香真氣卻能捕捉到一絲絲魔氣大膽來去。誰也安撫不了她內心愈來愈重的恐懼。 玉璇煩躁的回頭,一張青白虎臉正好與她照面,兩只碧綠的吊睛眨也不眨的盯著她。 “??!”玉璇忍不住尖叫出聲:“烈陽,你的坐騎又跟過來了!” “對不起?!毖┠锛贝掖业牡狼?。她只是想跟著這仙女,偷偷看看她的表情模樣有什么不同,不解烈陽為何總是喜歡看盯著她的臉看,偶爾還像魔怔了一樣,偷偷傻笑。 “不要!我要你離我遠些!”猛虎張嘴,更讓她受不了。 “她不會傷害你的?!绷谊柤皶r出現,護在她身側。 “讓她走開!讓她走開!” 雪娘也被嚇的不輕,她連忙跳退至一邊,幻化出女兒身,小心翼翼的看著烈陽。 漆黑夜色里,唯一的月光已被濃密高大的層層樹冠遮擋,烈陽只能通過一襲白衣,辯得躲在樹后的雪娘。 他無奈的嘆了口氣,將纏在青銅小劍上的黑色鍛布解下,緩步走向白衣少女。 雪娘又聞到了久違的陽光氣息,那是烈陽的味道,她不安的轉著手腕上的玉鐲,它似乎生氣了,閃著綠光微微發燙! 烈陽的發垂下來,蹭著她低垂的臉頰。不知何時,他已經不再用她做的彩雀發冠,而以一個黑色的木簪束發。在這漆黑的夜里,更像一個守在暗處的成熟獵妖師。 突然,他雙手環繞,攏住她的腰肢,黑色緞帶從背后繞向前來,雪娘抬頭,鼻尖正好對上他的頸窩,偷偷嗅了一下,她立馬垂下頭來。 暗夜遮蓋了她眼中的委屈和臉上的羞紅。 只聽到烈陽在她耳邊溫柔安撫道:“這緞帶,是我爺爺的獵腰刀裹布,他是個很厲害的獵妖師,我說過吧?” “嗯”熱熱的氣息,噴在雪娘的頸間,吹起耳邊碎發。 “上面有很多妖獸戾氣,不過你不要怕,它只是能稍微壓制你的真身,幫助你維持人形罷了?!?/br> 原來他是怕她控制不了變換。雪娘心中升起nongnong的失落之感,他還真是多慮了,她幻化真身只是以為他喜歡而已。她從有記憶起,就是個小女孩的樣子。 饒是如此,雪娘也只是乖乖的“嗯”了一聲。 耳畔的溫熱離去,腕上的玉鐲暗淡下來,烈陽牽著她的手走出黑暗。 雪娘看著站在朦朧月色下的玉璇,衣角飛舞,翩翩如碟,輕盈欲飛。若不是她的仙劍已有裂痕,看她那滿面怒色,雪娘擔心她也許真的會飛走。 “雪娘還小,我給她束了法力緞帶,她以后不會隨便變身,嚇到你了?!?/br> “那便好!”玉璇抬頭,孤傲轉身,大步前行。 二人連忙跟上。 這晚,疾走的玉璇心底稍安,那魯莽少年的滿眼愛意毫不掩飾,玉璇早已知他心意,故而對雪娘更是處處提防,因為她擔心,如果那鄉野莽夫突然叫那白虎出手降服她,她是斷然沒有反抗的余地,還不是任他為所欲為?因此!決不能讓那白虎恢復獸身,最好讓她知難而退! 也是在這個蕭瑟的秋夜,雪娘開始介意起自己的虎身。介意起烈陽和玉璇口中翻來覆去的“坐騎”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