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四十九章
兵部尚書看沒人替柳川說話,一咬牙,站了出來“臣有話要說?!?/br> “講!” “此事,還沒有定論?!北可袝人砸宦?,十分圓滑道“我們就內部先逼迫首輔下臺,為此事負責,是不是有損國威?草原突厥國人看到,只要一嚇唬我們大夏,我們就會自己亂了陣腳,又是懲治大臣,又是賠款道歉,以后只會變本加厲,勒索大夏,再說此事責任到底在不在柳川身上,還是兩說。請女帝明察?!?/br> 他兵部尚書敢懟孫德全,因為他是柳川提拔上來的人,孫德全是尚書,但面對氣勢洶洶的長公主黨,兵部尚書還是有些偏軟,不敢力挺柳川。 但兵部尚書的話外之意,已經點透了。 兵部尚書清楚,在江山社稷面前,女帝與柳川的那點交情,十分脆弱。姜嵐作為一代女帝,絕不會因為柳川,犧牲掉江山。 一旦此事足以威脅女帝的皇位和大夏江山,讓柳川下臺并非不可能。 這也是女帝一直沉默的原因。 作為柳川的盟友,兵部尚書老狐貍,還是進行了針對性反擊。 小公主打的是江山社稷牌,兵部尚書同樣打江山社稷牌。 女帝和群臣一聽兵部尚書的話,紛紛點頭。 對啊。 可汗只是一句話,如果我大夏就自亂陣腳,犧牲掉一個堂堂首輔,還要賠款,是不是太掉價了? 如此一來,就算不開戰,我大夏也丟光了人! 列祖列宗的臉面呢? 這對于好面子的女帝,殺傷力同樣巨大。 女帝點點頭,還是不說話。 孫德全不甘心,冷笑一聲道“圣人云,,豈因福禍趨避之?孔曰成仁,孟曰取義,為了江山社稷,犧牲一個區區首輔,算的什么?再說國家的面子,草原突厥國商隊在我大夏遇害,本來就是我們的責任啊。柳川負責,有什么不對?” 他話音未落,只聽得上方嘩啦一聲龍案被掀翻! “你!再說一遍?” 聲震九重!極具穿透力! 眾人嚇了一大跳! 孫德全一臉懵逼! 怎么了這是? 話說這聲音,當真有千年寒冰,欲要凍結世間所有的氣勢! 只見上方的女帝,氣得柳眉倒豎,怒目圓睜! 隨著女帝的站起,大殿外面,幾十個全副武裝的御林軍將士,攜刀佩劍,器宇軒昂,殺氣騰騰沖了進來! 孫德全看到女帝,天生就矮了三分,氣勢也弱了很多,弱弱道“女帝,饒命!” 女帝冷哼一聲,大步流星,走到了大殿中央,柳眉倒豎指著孫德全道 “朕坐在上面,聽著你們議論國事。但你就給朕這么一個結果。朕不滿意,所以你給我聽好了!” 孫德全聽得女帝,居然不滿意,要教訓自己,心中那個害怕啊。 但君臣之道,臣子的一切都是君王的,孫德全還真不敢反駁! 不光不能反駁,還要洗耳恭聽,態度還必須好。 孫德全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勉強笑道“女帝您講,老臣洗耳恭聽?!?/br> “想我大夏,祖宗櫛風沐雨,才享有國祚。開國至今,已近數百年,列祖列宗,一直是頂頂的好男兒!太祖皇帝,為了受苦的百姓,推翻前朝,這是何等的大義!如今,可汗不過是草原突厥國一個部落聯盟首領,只是陳兵十萬,在我大夏邊境,我大夏就要卑躬屈膝,交出首輔,拿出賠款,來取悅他們?別說別人不齒,就連朕這個女人,都羞于啟齒,感覺無顏再見祖宗!如果爾等一定要柳川負責,朕就請你們去見太祖皇帝!” 滿朝文武被女帝的話,砸的灰頭土臉,尷尬地一句話說不出來,真想找地縫鉆進去。 那些話語,都對應著孫德全的一個建議,打得孫德全臉不能再腫。 什么首輔負責,應該下臺? 什么賠償草原突厥國,讓人滿意? 這不是丟大夏的臉嗎? “我大夏,國大民驕,別說草原突厥國商隊未必是我們殺得,就算是,那又如何?殺了就殺了!草原突厥國能奈我何?要是連這點骨氣都沒有,你們怎么配當大夏的官員,當朕的臣子?!” “此事,馬上傳旨柳愛卿,由他全權處理!” 女帝爆發雷霆之怒,然后一臉失望地看著這些大臣,有一種看廢物的感覺。 …… 一道圣旨,飛速抵達工業基地。 柳川看后,嘆了口“許興運,說說怎么辦這事?” 許興運表情凝重,皺著眉頭“柳首輔,這任務,不好辦,茲事體大啊。這草原突厥國商隊在我大夏境內被殺,事關兩國戰爭之事,一個處理不好,你我就是千古罪人啊?!?/br> 柳川平素都是淡淡的,如今也露出凝重表情,點點頭。 他也沒想到,特穆爾托帶的草原突厥國商隊回國,居然會遇到這樣的事。 “到底是誰干的?意欲何為”柳川陷入沉思。 “管它是誰干的,總之跟我們有什么關系?”姜黃世子有些憤憤不平道“這特穆爾托在工業基地搞事情,我們饒過他兩次。柳首輔還寬宏大量,允許他將戰馬變賣成所需貨物,返回草原突厥國。還要如何?還要我們跟隨著恭恭敬敬,送到家嗎” 作為少壯派,姜黃世子對草原突厥國人的蠻橫態度,耿耿于懷。 柳川一擺手“無論如何,這草原突厥國商隊在我大夏境內被殺,確實大大不利于我大夏的名聲。特別是特穆爾托剛剛與我們發生沖突,被驅逐出工業基地,很容易讓人誤會是我們干的。背后下黑手之人,是個玩弄陰謀的高手。眼下可汗陳兵邊境,雙方一言不合就要全面戰爭?!?/br> “打就打!”姜黃世子不服氣道“我們大夏,這些年國力日升,蒸蒸日上,還怕一個越發窮困的草原突厥國么?” 這倒不是姜黃世子胡吹。 柳川不斷給女帝找錢,大夏的中央財政狀況,大幅好轉,軍隊得到的撥款也越來越多,歷年欠發的軍餉也逐步補上。大夏軍隊從裝備、待遇到士氣,都大有提高,比女帝剛剛上任時,要強了不知多少。 姜黃世子這種皇室宗親,廣泛存在著一種高傲情懷——我大夏不欺負你,你也別欺負我! 就算大夏欺負你,你也必須忍著! 柳川搖搖頭道“我大夏當然不怕草原突厥國,但此時工業貿易才是重中之重。若草原突厥國商隊被殺一事,沒有一個明確而令人信服的結果,各國商隊都要對安全產生疑慮,加上戰爭一起,我大夏工業貿易就要失敗了?!?/br> “真是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湯!”許興運氣憤道“如今,我們怎么查明此案?” “要說查案子,倒是有個人?!绷ㄐΣ[瞇的看向許興運,道“保管管用!” 姜黃世子得意一笑,看向許興運“許大人,這大夏除了您之外,可還有其他人選?” 許興運聽到這話,臉色變了“好你個柳首輔,我替你干了半年多的監工,馬上就要大功告成,你現在要讓我做千古罪人?你跟我到底有多大仇?” 柳川一愣,這才想起眼下這位剛正不阿的許興運,還肩負工程大任,對調查特穆爾托商隊一案不敢接下,擔心處理不好,引起兩國戰爭,成為千古罪人。 “柳首輔,下官近日cao勞工業基地,勞心勞神,想告假,商隊一案還請柳首輔再想想辦法吧人?!?/br> 許興運一副“寶寶有小情緒了”、“寶寶就是不跟你玩”的表情,冷哼一聲,轉頭要回去休息。 眼看許興運都要消極怠工,柳川眼珠一轉,嘆息了一聲。 “看來,我大夏百姓即將陷于水深火熱之中,也是命中注定的劫數啊。唉!” 本來打定主意,說什么都不理柳川的許興運,聽到百姓即將水深火熱,也不由停住了腳步,耳朵動了兩下。( 柳川偷眼看了一眼許興運的耳朵,心中偷笑,卻更加唉聲嘆氣道“眼看大夏就要陷入刀兵之禍,兵火連天,可是有些人,置百姓于不顧,只關心自己的烏紗帽,唉,真是可笑可嘆也?!?/br> 聽到柳川這話,許興運坐不住了。 “柳首輔,您也別用激將法,我許興運要真是愛惜烏紗帽的人,這些年早就做個貪官了,做官就是為了百姓,為了那些受了委屈的人一個清白,為了大夏河山永固!” 柳川一臉正氣浩然,扶著許興運道“許大人,此案還請您多多費心?!?/br> 許興運點點頭,既然已經答應,那就再也坐不住,立即帶著世子姜黃、狄亞杰,前往工業基地特穆爾托商隊所前往的山谷,勘察地形,詢問人證,忙活了半天。 柳川也跟著他們,前往北部邊境山谷,一起調查此事。 …… 此時,特穆爾托正在蓬頭垢面,狼狽不堪地走在大夏的道路上。 他身無分文,也沒有了身份證明,更怕大夏內部有人追查追殺他,故而不敢走大路,也不敢相人求助,只能一路乞討要飯,向工業基地走去。 這樣走,當然很慢。加上沒錢吃飯,山路艱難,走著走著,還一腳摔倒了,躺了兩天不能動。 “宗正卿,我爬也要爬到工業基地,面見柳首輔,一定要替兄弟們復仇,讓你付出代價!”特穆爾托全憑著一股氣勢,支撐著自己,一瘸一拐向工業基地走去。 他不知道,此時柳川許興運一行人,卻已經到了山谷。 兩人走了個對頭。 柳川看著滿地被燒焦的尸體,深感此事確實蹊蹺。 · 許興運命狄亞杰、世子姜黃勘察現場,調查取證。 經過半天的時間,狄亞杰向柳川、許興運報告。 “尸體嚴重燒焦,且高度腐壞,但依舊可以看出是被人以利刃,切斷了脖子而死,看情況,倒像是軍隊干的?!?/br> 狄亞杰說道最后,也有些吞吞吐吐。 畢竟是涉及到大夏軍隊,不得不謹慎一些。 “軍隊?”柳川眼皮一跳。 他第一反應,就是長公主干的。 但仔細一想,長公主雖然是皇親國戚,但卻沒有權利調動軍隊,再說了這事她也撈不到好處啊。 只是為了破壞工業貿易? 長公主雖然糊涂,但也不至于如此喪心病狂吧?一旦私自調動軍隊,截殺草原突厥國商隊,還死了這么多人,查出來就算是長公主也兜不住啊。 “草原突厥國人一千多人,卻一個沒跑,都被殺死在這里?!痹S興運不愧是許興運,站起來沉思道“且從火場看,他們之前是在這里駐扎了幾天,還安營扎寨,似乎在等待什么人?!?/br> 柳川不得不佩服許興運,這家伙斷案還真有兩下子啊。僅僅從被燒得一片焦黑的火場,都能判斷出這么多細節來。 “那特穆爾托是在等待什么人?”柳川疑惑道。 “不得而知,且從這些尸體的分布和傷口看,他們本來是去寨門處迎接來人,卻被來人出其不意,突襲斬殺?!痹S興運一指寨門口堆積如山的尸體,淡淡道“我斷定,這特穆爾托定然是之前被人安排,要與來人會面,但最終被人翻臉殺死?!?/br> “至于兇手”許興運微微一笑,臉色沉下來“只怕真的是我大夏的軍隊干的!” “為何如此篤定?”姜黃世子疑惑道。 “因為傷口?!痹S興運對殺人兇器研究很深,拿起一顆高度腐爛的人頭,微微一笑。 “這些尸體雖然都被燒焦了,但依舊可以從傷口判斷出兇器的類型。這是我大夏特有的馬刀,且借助馬力,高速沖擊,才能一擊斬斷人頭,而不會藕斷絲連?!?/br> 許興運看了一眼眼就認了出來。 “且我敢斷言,這只軍隊的人數不少,理由是被殺之人,大量集中在寨門地方。說明兇手同時動手的人很多,少說幾百人,多則上千人。另外從火場的地面看,兇手都是騎馬殺人的彪悍勇士?!?/br> “經過我的勘察,此事是大夏將士精銳做的,可能性很高?!蓖ㄟ^更加詳細地勘察,許興運嘆口氣,對柳川道。 柳川也嘆了口氣。 大夏將士,是歷來對付草原突厥國的中堅力量,中流砥柱,他們都不愿動的。 柳川不管別人如何,但他歷來對軍人很尊重。 但事到如今,不能不查個清楚。 “能否根據痕跡,追蹤敵人?” 柳川問許興運 許興運看向狄亞杰。 狄亞杰出身軍營,一直是姜麗的貼身侍衛,一身本事,無人能出其右。 狄亞杰點點頭,在地上尋找了片刻,點頭道“柳首輔,我能追蹤這些人!” 柳川大喜,沒想到事件已經過去好幾天了,狄亞杰竟然還能發現。 “當年在戰場上的時候,學了不少真本事?!?/br> 狄亞杰展顏一笑,飛身而起,追蹤而去。 柳川、許興運等立即帶人跟上。 狄亞杰一路追蹤一路偵查,帶著柳川等來到了一座大夏的軍營! 軍營中中,十分平靜,似乎對來人毫無準備。 狄亞杰輕輕落下,一抱拳道“柳首輔,狄亞杰可以確定,這兇手就是從山谷,來到了這里,且周圍再也沒有出現他們的蹤跡。他們就藏身于此?!?/br> 柳川面色一沉,與許興運對視一眼。 他們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兇手,就是大夏的將士。 如果真的是他們殺死了那些草原突厥國商隊,兩人就要面臨艱難的抉擇。 如果秉公執法,就要將這些將士抓起來,交給草原突厥國人,或者就地正法,軍法從事。按照他們犯的罪,只怕要全部殺頭。再說,大夏將士也是大夏一部分,草原突厥國人依舊可能要挑釁。 但這樣做,會大大打擊大夏軍方的士氣,進而影響到柳川和許興運的聲譽。畢竟在大夏人看來,這些將士就算殺了草原突厥國人,也不算什么。將這些勇士交出去,柳川就要背上賣國賊的黑鍋。 這會給長公主黨攻擊柳川的絕佳借口。 如果視而不見呢? 草原突厥國人不是傻子,限定時間內柳川給不出答案,草原突厥國人會入侵大夏,柳川一樣難辭其咎。 看起來,這是一個難以兩全的困境。 柳川想了想,還是決定要進入軍營,查看一番再說。 軍營接到了通知,朝廷的首輔大人柳川、以及官員許興運帶要進入查案,軍營的萬夫長鄭邸,陷入了沉默。 這幾天,他一直都沒有睡好,不是因為草原突厥國人冤魂索命,而是被眼前意料之外、迅速脫軌的形勢,嚇出一身冷汗。 他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他只想破壞大夏與草原突厥國稱臣納貢的計劃,卻沒想到擊殺了草原突厥國商隊后,引起了軒然大波。 先是可汗雷霆震怒,草原突厥國人大規模調動,十萬大軍壓境。 雙方戰事一觸即發。 鄭邸也明白,大夏與草原突厥國一旦全面開戰,還是百姓遭殃。 他也有些慌了神,急忙想找那位總來給他講經布道的神秘先生,解疑釋惑,求助該如何收場。 想不到,那位神秘先生,卻杳如黃鶴,再也不見了蹤跡。無論他派多少人去尋找,那些往日他常在的地方,都找不到他。 鄭邸的人,倒是在他居住之地,在一堆沒有燃燒干凈的火盆中,找到了一些書信的碎片,這些書信是草原突厥國軍師、拜月教在草原突厥國的總指揮宗正卿,寫給這位神秘先生的指示。其中就提到了,要讓他想辦法對大夏年輕下級將士洗腦,灌輸狂熱主義,要指令慫恿他們對草原突厥國商隊下手,以惡化兩國關系,挑撥兩國開戰。 當這張紙片,送到鄭邸的手中時,這位憤青萬夫長,簡直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原來,自己所謂忠于大夏、愛國熱情,居然成為了敵人利用的工具。 自己一腔熱血,一心為國,卻被草原突厥國陰謀家利用,成為了挑撥兩國關系的棋子。 這反差之大,差點讓鄭邸崩潰。 如今,首輔柳川又帶著赫赫有名的許興運,來到他的軍營。 鄭邸感到,自己的末日,就要到了。 他沉默了一會,兩側站立的青年軍官,紛紛拍案而起。 “萬夫長!不能坐以待斃啊?!?/br> “就是!實在不行,我們劫持柳川和許興運,逼著兩國開戰吧?!?/br> “我們一心為國,有什么錯?” “別說了?!编嵺¢]上眼睛,想了一會“你們帶500人,埋伏在中軍營旁。我會提議請他們喝酒,聽我擲杯為號,就一起殺出,擒下柳川許興運等人?!?/br> 那些青年軍官中也不乏理智者,聽到這命令驚呆了。 “擒下柳川?” “這不等于造反么” “不造反,就是等死!” 鄭邸站了起來,冷峻道“我本有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既然上天不能明白我的心,那就玉石俱焚吧?!?/br> 柳川帶著許興運,進入了軍營。 軍營中,表面上一切正常,暗中暗潮涌動。 許興運目光如炬,神目如電,能看出士兵們看向他們的眼神,有些充滿了敵視和仇恨,暗中握緊了手中的刀槍。 許興運見過不少大夏禁軍,但京師中的禁軍,如同溫室中的花朵,根本沒有鄭邸這只鐵血將士充滿了殺伐決斷的氣勢! 許興運甚至感覺,這些將士如同狼一般的目光,殺氣形成猶如實質的刀子,無形中切割著他的皮膚,讓他皮膚微微刺痛。 許興運心中冷汗滴落。 他斷定,這只鐵血的將士,做出屠殺草原突厥國商隊的事情,絕對干得出來! 他也想不到,柳川如此大膽,敢不等其他軍隊,就單刀直入,深入軍營。 從種種跡象分析,這軍營中極有可能藏著制造山谷慘案的元兇。這些人一旦狗急跳墻,發動兵變,自己等人可就相當于萬劫不復啊。 他看向柳川。 柳川風輕云淡,施施然仿佛對周圍士兵的敵意渾然未見。 入百萬軍中,如閑庭信步,旁若無人,好一個柳川! 許興運心中暗暗欽佩“柳首輔官比我大,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卻不顧危險,深入虎xue,我許興運自愧不如啊?!?/br> 其實,如果他有讀心術,就能聽到柳川心里其實這么想著。 “反正我有狄亞杰在、大不了死道友不死貧道,讓狄亞杰帶著我逃出去,把許興運扔下給叛軍當人質唄?!?/br> 要是許興運知道柳川心中想的,只怕會當場倒地,四肢抽搐不起。 一行人就這么大搖大擺進入了中軍營帳,反而讓鄭邸不敢輕易造次。 “一個內閣首輔、一個大夏聞名的青天官員許興運,就這么直接進來了?必然有所依仗,還是不要輕舉妄動比較好?!?/br> 鄭邸越來越狐疑,不敢亂動,柳川和許興運已經進來了。 鄭邸只好行禮“末將拜見柳首輔?!?/br> “柳川面不改色心不跳,泰山壓頂不彎腰,風輕云淡,負手而立道“這位是欽命查案大臣許興運,我等是尋著山谷慘案的痕跡,找到軍營的。請你配合查辦此案?!?/br> 鄭邸心中一緊,眼中兇光一閃,卻躬身道“末將無有不從?!?/br> 柳川看著鄭邸,卻突然一笑道“不知你軍中,有好酒沒有?” …… 此時,草原突厥國邊境。 可汗正在揚鞭催馬,帶著草原突厥國大軍,繼續集結。 看到手下旗幟如林,戰馬如云,猛士如雨,兵強馬壯,年近半百的可汗,卻仿佛年輕了十歲,意氣風發,指著南方大夏的山巒,冷笑道“我們限定的日期,還有多久?” 大軍師宗正卿躬身道“啟稟大汗,還有3天,就到了大夏人給我們交代的最后日子。但依我看,大夏是不可能給什么交代了。他們毫無誠意?!?/br> 可汗冷哼一聲“那就打!直到大夏打服了為止!” 宗正卿看到可汗成功被自己激起了戰意,對大夏恢復了戰爭國策,不禁心中得意冷笑。 我是個落魄窮秀才又如何? 英雄不問出身! 我遲早要證明給大夏看,我宗正卿才是大夏第一英才! 放棄我,是大夏的夢魘! ………… ………… 皇宮中,女帝和內閣也在商議。 “柳愛卿那邊,怎么還沒消息?”女帝這幾天都沒睡好,還在焦慮。 雖然柳川能給她坦然自若的自信,但光有信心不管用,還是要實力說話。 平心而論,大夏雖然比過去國力中興,但與草原突厥國人此時發生全面戰爭,還是要吃虧。 原因是,國力轉化成軍力,需要時間,何況大夏還未工業貿易,還沒有外界財富滾滾流入,只是原本集中在大富商大地主的財富,有一小部分流入了朝廷而已。 兵部尚書紅著眼睛下派命令,命令各地軍營做好準備,時刻為河山而戰。 沒辦法,草原突厥國大兵壓境,大夏此時事務太多了,可不能懈怠。 只有長公主黨,優哉游哉,作壁上觀。 他們此時處于順風順水,進可攻退可守,反正此事與他們無關,卻可以不費吹灰之力,整治柳川。 這次,絕對是柳川的一大劫數,過不去就要一頭栽倒,永世不得翻身。 “柳首輔昨日傳來消息,說破案有了進展,正在追蹤兇手的痕跡。他們往大夏北方邊境走了?!庇谐甲臃A告女帝。 “什么?”女帝、長公主黨和滿朝文武,都十分震驚。 “北方邊境?那里只有我國將士,還有草原突厥國人,到底是誰做的?”許贊吃驚道。 “草原突厥國人,自己殺自己人?不太可能吧?”孫德全發言道“那就只有一種可能,就是我大夏將士,有人擅自行動,或者被人指使,做下了這等巨案” 一石激起千層浪。 女帝終于色變。 她最怕的,就是此案確實是是大夏內部人做的。畢竟大夏與草原突厥國征戰數百年,太多人不希望看到大夏與草原突厥國關系緩和。特別是軍隊內部,無論于公于私,處于軍隊本身利益,都絕不希望大夏與草原突厥國和解。 女帝深知,軍隊內部很多少壯派軍官,都對允許草原突厥國進入工業基地互市,深表不滿,甚至有部分將士有嘩變的可能。 沒辦法,帝國太大了,什么想法都有。 但,事情貌似正在向最壞的方向發展。 一旦證明是大夏將士,私自做下的此案,事情就難辦了。 大夏怎么辦? 將這些將士交出去?由草原突厥國人發落? 且不說軍隊會不會因此士氣低落,給草原突厥國人發難的機會,就算是出于女帝的驕傲,也不允許她這么做。 如此一來,民眾、讀書人、朝野怎么看她? 可如果不給,就要戰爭。 大夏之前的勵精圖治,成果就要毀于一旦。 “打天下難,守天下更難啊?!迸蹖θ撼几锌拔掖笙恼媸敲\多舛?!?/br> 孫德全不失時機,又一次給柳川下蛆“啟稟女帝,微臣愿意一力承擔罵名,請求讓柳川下臺,為此事負責。就算柳川與此事無關,以讀書人舍生取義、天下為先的精神,他也該做出犧牲。之后,哪怕幾年以后,再起復柳川,不就好了么?” 女帝煩躁地搖頭不語。 孫德全不說話了,但與長公主黨對視一眼,頗為得意。 他們知道,女帝終究只有十九歲,只要自己堅持不懈,她遲早會因為這些煩心事,而放棄柳川。 只是損失一個首輔,對大夏的威名損失并不大,卻足以讓草原突厥國滿意。 至于以后起復? 做夢吧! 只要柳川下臺,朝堂上的柳黨必然式微,到那時長公主黨大肆選拔人才進入朝堂,那還有他柳川什么事?! 長公主黨越想越得意,眉飛色舞起來。 …… 柳川此時在軍營中,卻在跟鄭邸喝酒。 按說軍營中不許飲酒,但那是僅限于士兵。高級軍官不受此限制,別耽誤事就行。 喝酒,是柳川提議的。 他看出,鄭邸是個真正憂國憂民的好將軍。他帶的兵,比別處的將士,氣勢都不一樣,充滿了鐵血的味道。 這樣的將軍,其實是國家的棟梁,日后的希望。 故而,柳川想了想,微微一笑道“不知軍營中,可有好酒?” 鄭邸愣了。 提議喝酒,本來是他的設想,席間放松了警惕,才好擲杯為號,抓住這些朝廷大員。 不過,這臺詞怎么被柳川搶先提出了? 這位首輔,難道真不知道此地的兇險? 看著柳川有恃無恐,一臉淡然的樣子,鄭邸心中更加忐忑不安了。 他轉身命令道“置辦酒席!拿好酒來!” 酒宴開始。 柳川坐在上首,旁邊是許興運。 右邊是主人鄭邸。 下面柳川和許興運的下屬、隨從,還有軍營的一些軍官。 許興運看著那些軍官的眼神中,滿滿都是不懷好意,甚至能感受到幕后隱隱有殺氣。 狄亞杰湊到許興運耳邊低聲道“許大人,有埋伏” 許興運冷汗滴落下來。 他判斷過無數案子,但這種軍中嘩變的情形,還是第一次遇到。 太危險了。 一言不合,這些失去理智的將士,就會鋌而走險,劫持首輔和自己。 世子姜黃看著情形,苦笑“宴無好宴,會無好會,這次咱們可真的見識到鴻門宴了。就是不知柳首輔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此時他們就是鐵板上的rou,人為刀俎我為魚rou。 全部指望,都在柳川身上。 柳川依舊氣定神閑,與鄭邸談笑風生,談論的都是草原突厥國、美酒還有女人。 酒過三巡,鄭邸覺得時候差不多了,猛然站了起來。 狄亞杰等隨行的將士暗中戒備,看到這鄭邸猛然站起,紛紛拔出武器,席間寒光一片。 下屬將校們,也紛紛兇光畢現,拔出了武器,指著對面。 雙方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鄭邸面色冷峻,呵呵一笑,就拿起了杯子,準備擲杯,圖窮匕見了。 他也清楚,一旦走到那一步,無論事情成敗,他這個大夏將士的萬夫長都做不下去了。最好的結果是自戕,保全部下。 但走到這一步,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誰知,就在雙方圖窮匕見的時候,柳川卻依舊如同視而不見,呵呵一笑“不愧是武者,一個個都要席間比武助酒興不成?好好好!速速比來!” 鄭邸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這是什么人??? 你丫沒看到,我們準備來個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這是鴻門宴!鴻門宴!鴻門宴!重要事情說三遍! 這人,怎么怎么大大咧咧,沒心沒肺?怎么當上首輔的? 柳川卻敲著碗筷,大聲唱起來了。 “大風起兮云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殺氣騰騰的鄭邸愣住了。 他本是邊境人士,家鄉多次被草原突厥國人侵襲,劫掠,殺得十室九空,才憤然去考了武舉,并依靠一身祖傳武藝中了武舉人,硬生生做到了萬夫長這等官位。 這在重視出身、勛舊武將統治的大夏軍隊中絕對算是一個異數。 大夏的將軍,往往都是子承父業,世代蔭蒙。 鄭邸這種憑本事上來的,絕對少數。 但他也做到了頭,上面晉升是沒戲了。 他是一心報國殺敵,可惜上面并不重視他,不然他也不會被一腳踢到這鳥不拉屎、危險無比的前線堡壘擔任武職。這種地方,一般將軍都活不過五年。 聽到柳川口中慷慨激昂、讓人涕淚橫流的邊塞詩歌,鄭邸被深深觸動了心中的思緒,陷入了沉默。 就連那些蓄勢待發、要鋌而走險的下層軍官,武器也一個個放下了。聽著柳川慷慨悲歌,唱著慷慨激昂的歌曲。 “我大夏,正是因為有了你,還有各位將士用命,才得以守住邊境,不至于被草原突厥國人長驅直入?!绷ǔ?,站了起來,向鄭邸一個躬身道“請受柳川一拜?!?/br> 鄭邸吃驚不已。 他敢于肯定,這柳川能帶著許興運找來,必然是掌握了足夠的證據。 但柳川為何不調集大軍,對他鄭邸所部進行圍剿?以他的權柄,只要一個命令,女帝,兵部,乃至二公主姜麗,都會痛痛快快發兵,剿滅他們這些膽大妄為的將士。 柳川沒有,反而親自進入虎xue,與他鄭邸喝酒聊天,還給他鞠躬行禮? 鄭邸的心,狠狠抽搐一下,虎目中眼淚忍不住流淌下來。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大夏將士的苦,誰能知道 清苦、貧窮、危險、流血、這都不是問題。 問題是,大夏那些高高在上的朝廷和武將,根本不拿將士當回事。 草原突厥國人來了,將士還能有點湯喝,和平時期,將士都喝西北風去吧。 看到柳川一句話,把這些將士丘八們,感動的虎目紅紅,許興運目瞪口呆啊。 這柳川膽子太大了吧? 這么玩,不怕玩脫么? 但柳川的這個套路,真是管用奏效。 鄭邸狠狠將杯子放在桌子上,一揮手,哈哈笑道“你們這群粗人,怎么敢在首輔和許大人面前,舞刀弄槍?滾下去!端美酒上來!我們要和柳首輔好好喝一杯!” 他雖然暫時放棄了擲杯為號,但沒有撤掉伏兵。 畢竟事關上千兄弟的人頭,他鄭邸也不能只聽柳川一句話,就自動繳械投降吧? 那些將校們紛紛收起武器,狄亞杰等也在許興運眼神之下,收起刀劍。 表面上,雙方又開始觥籌交錯,但誰都知道,后面到了更一觸即發的時刻。 柳川端起酒杯,敬鄭邸一杯酒,慨然道“實不相瞞,我柳川這次帶著許大人,是來破案的。山谷中,一千多草原突厥國商隊,被人夜間殺掉,燒尸,引起了草原突厥國的憤怒,陳兵邊境,眼看就要大戰再起了。此事你知道吧?” 鄭邸冷哼一聲“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們都是大夏武人,馬革裹尸,乃是榮耀,怕可汗個吊?” 他手下的大夏丘八們,紛紛叫嚷、 “就是!人死鳥朝天!晚死沒孝子!” “大鳥朝天,不服就干!” 這些大夏將士一個比一個粗魯,但柳川卻不以為忤,笑得更加燦爛。 “啊呀呀,大夏的將士,如果都能像各位武人一樣,生死看淡,不服就干,我大夏何愁什么草原突厥國不平?可汗不服?”柳川笑瞇瞇道,對這些將士如同春天一般溫暖。 將士將士們,看出柳川對他們是真心愛護,不是那些官老爺和世襲武將般虛情假意,單純利用,一個個都陷入了沉默。 他們雖然是粗人,但更能分得清誰是真心,誰是套路。 鄭邸凝視著柳川,眼神復雜,足足半晌。 突然,他開口道“山谷的事情,是我做下的?!?/br> 眾多軍官大驚失色。 。網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