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 歐陽蘇入武
夫子是個象征,是書院的象征,是天下讀書人的象征,近些年似乎也成了啟元的象征。夫子就是夫子,不是老師不是先生,夫子也不收徒弟。 尋常人想進書院去聆聽夫子教誨,要么老老實實念書考試,要么如同當朝首輔王明陽那般,先是能命好遇見夫子,還得有本事讓夫子青眼想看。 既然聽過夫子教誨,書院的學生大都會以夫子學生自居,隨著岳麓書院在天下讀書人心中的地位穩如磐石高若泰山,近些年更有凡是看過兩眼文章認得幾個大字的都敢說自己是夫子的弟子,如此一來,書院夫子倒真是桃李滿天下了。 在書院讀書學習研究學問的人多,在書院教書育人的也不少,尤其是在王明陽之后,連朝中的許多大臣都會在空閑時候跑去書院傳道受業,甭管怎么說書院的學生已經成了每年舉試最中堅的力量,現在教授的學生中保不齊就有日后的狀元榜眼探花—— 要說起書院年輕一輩里,還真就得數歐陽蘇是最被各方器重的一個,從小待在書院博覽群書,至今也不過剛二十出頭的年紀便能寫的一手錦繡文章,更有以一敵十的雄辯之才,當年及冠禮一人上辨倒了五位書院先生,自此一戰成名。如今又負圣喻傳令北疆爛柯山,將爛柯山的圣女都給帶來書院了,風頭之盛不知惹得太安城多少千金小姐要心心念念的惦記著了。 這一日國子監溫祭酒到了岳麓書院。 國子監本就是執大學之法,掌教學考試,祭酒之下國子,太學,四門,律算,書學,算學六門,各有博士一位,祭酒掌監學之政。同樣是教書育人國子監跟岳麓書院往來密切,在溫祭酒的授意之下兩方更時常相互切磋交流,思辨論理之風大行。 溫祭酒偶爾過來走動,但每次都要問上一句歐陽蘇過來了么? 今兒當然也不例外,只不過算上上次,上上次,溫祭酒已經連著三次沒有見到歐陽蘇了。 “歐陽蘇去哪兒了呢?” 溫祭酒到了學宮卻唯獨沒看見歐陽蘇,臉色頓時變了模樣。 “回溫祭酒,歐陽師兄他——” 一路接引最后從旁落座的一位書院弟子略有猶豫,自從爛柯山的那位圣女來了書院之后,歐陽師兄便再也沒來過學宮教他們這群師弟看書了。 “又去找那個妖女了?” 見其猶豫不決不敢回答,溫祭酒心里頓時就有了答案。 “這個歐陽蘇,枉費我這般器重,枉費夫子的諄諄教導,更枉費了當今陛下的一番栽培之意!” 溫祭酒長袖一甩極為生氣,不就是一個異族女子?能有什么天大的魔力,居然可以讓書院最優秀的學生連書也不讀了,學問也不做了,甚至前途都不要了? 整日要么跑去找那個妖女談天說地,要么就是丟了魂一樣,簡直給岳麓書院丟臉,給夫子丟臉! 第一次聽說歐陽蘇因為去找爛柯山的妖女而沒來學宮,溫祭酒只覺得年輕人,總有年輕氣盛的時候,便讓其他弟子給歐陽蘇帶話,勸誡歐陽蘇一定要把心思擺在正道上,紅粉皮相皆是虛幻,讀書應試將來報效陛下才是正途。 結果溫祭酒第二次來的時候還是未見歐陽蘇。 今兒已經是第三次。 “真是朽木不可雕也!當老夫眼瞎看錯了人!” 溫祭酒來得快走的也快,人為落座茶盞里剛剛倒滿了熱茶,人給氣的甩袖離開,那杯熱茶依舊熱氣騰騰。 歐陽蘇哪里不知道溫祭酒因為自己發了脾氣,可那又如何?自己讀書又不是為了他溫祭酒。 龍殊跟皇帝提出要在岳麓書院住下,歐陽蘇為這事高興了好幾天。 趁著離得近歐陽蘇幾乎是每日都去拜訪。龍殊也并不反感,而且每次聽歐陽蘇說起北 疆之外的事情,不論風土人情還是書上的趣聞軼事,甚至是古代先賢的那些枯燥學問,龍殊都會聽得津津有味。 除此之外歐陽蘇走便走,來便來,龍殊從未表現過其他絲毫的情緒,捉摸不透的反應讓歐陽蘇郁悶煩躁的厲害,頭發都快要撓掉光了。 書院的幾位先生同樣憂心不已,若不是皇帝親口應允了龍殊可以住在書院,他們早就讓那個爛柯山的妖女卷鋪蓋滾蛋了。 莫說是因此惹得溫祭酒生氣,這件事宣揚出去書院都得丟人,偌大的一個書院,天下讀書人心中的圣地,年輕一輩中最杰出的弟子,居然給一個爛柯山的妖女迷了心竅—— “這事要我說也好辦?!?/br> 十一先生荀非從小看著歐陽蘇長大,可以說是比自己的親生兒子教的都用心,歐陽蘇的脾性他也最是了解,倘若強行把兩人給拆開,恐怕只會惹得歐陽蘇忌恨。 “哦?十一先生有什么辦法?” 其他一眾先生在溫祭酒生氣甩袖離去之后都跑去找十一先生出個主意,終歸是十一先生親手教出來的弟子,定然能想出招來。 “既然歐陽蘇喜歡那個爛柯山的圣女,那咱們成全了他們不就好了?!?/br> 十一先生一攤手,這可是驚住了其余一眾先生們。 “這怎么能行?” “就是啊,龍殊乃是北疆爛柯山的圣女,北疆跟我啟元是什么關系啊,那是世仇,恨不能一見面就掐個你死我活的那種,怎么能讓歐陽蘇娶一個北疆的女人?” “說的對啊,十一先生你這可是欠考慮了?!?/br> “我說你們是不是讀書都讀的迂了?!?/br> 荀非早就猜到其他人不會贊同,但這并不妨礙他相信自己的想法是對的。 “一個女人而已,管她是北疆人還是爛柯山圣女,只要嫁給了歐陽蘇,那就是歐陽蘇的妻子,歐陽蘇取到了龍殊便會定下心來,日后科舉前途不可限量,配一個所謂圣女還是綽綽有余,如此還可以堵上其他人的嘴,一個溫祭酒又怎么樣,有本事別讓皇帝任命歐陽蘇為傳令使啊?!?/br> “咱們想的是這樣——” 其他先生被荀非的說法打動,也在暗暗尋思若歐陽蘇真的取了龍殊,會是個什么樣的結果。 “可萬一那龍殊不肯呢?” “不肯?憑什么?!?/br> 荀非笑了一聲。 “歐陽蘇是書院學生,當今陛下對其更是青眼有加,日后前途廣闊無可限量,她一個北疆蠻族還有什么不滿意的?” “就算婚姻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等一塊去給爛柯山的那個什么宗主寫封信,讓他把龍殊許給歐陽蘇,如此還能顯示兩國交好,容不得他說個不字。即便最后還是不成,那也讓歐陽蘇知道了這事不可能,讓他死了這條心也就算了?!?/br> 荀非頓了一下之后又說道。 “那這提親之事?” “我去,歐陽蘇是我從小教導跟親生兒子一樣看著長大的,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我還是有這個資格去提親的?!?/br> 荀非說完當即從座上站起。 “去把歐陽蘇叫來,我帶他去提親?!?/br> 歐陽蘇一路小跑到了龍殊住的梅園,給他帶話的那個師弟說荀非先生有急事找他,讓他去梅園等著。梅園可是安排給龍殊的住處,歐陽蘇還以為是先生們覺得龍殊住在梅園有什么不妥,就著急忙慌的跑去了梅園。 “先生什么事情???” 等到了梅園卻發現門口只有荀非先生自已一人,歐陽蘇大喘了幾口氣問道。 “跟我進來?!?/br> 荀非沒有多說,直接讓歐陽蘇跟著敲門進去。 “書院十一先生荀非帶弟子歐陽蘇過來拜訪龍殊姑娘?!?/br> 站在門外荀非敲門說道。 “荀非先生?!?/br> 龍殊正在房里看書,北疆人世代逐水草而居,善騎射卻少讀書,即便認識字卻也找不到幾本書來讀,而啟元書多,書院里書更多,龍殊住進書院里的梅園之后便找了許多典籍書卷來讀,還真有些手不釋卷的意思。 開了門見一位素衣短須老者,歐陽蘇則恭恭敬敬的站在老者身后。 “方便進去說話么?” “哦,十一先生請進?!?/br> 龍殊側開身請兩人進了屋。 “龍殊姑娘,我冒昧的問一句,不知姑娘現在可有婚配?” 入座之后荀非開門見山,直接問龍殊是否有已有婚配。 “先生——” 站在一旁的歐陽蘇還在暗想荀非先生來梅園所為何事,沒成想荀非先生開口便問龍殊是否有婚配,歐陽蘇明白荀非先生這是替自己問的,當即臉色紅一陣白一陣。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沒什么不能說的,對吧龍殊姑娘?!?/br> 荀非一擺手堵住了歐陽蘇的話。 “龍殊身為爛柯山圣女,并沒有婚約在身,不知荀非問起這個——” 龍殊連日泡在書里,腦子都快給書卷擠滿了,被荀非忽然問起一時間竟然沒有反應過來。 “這就好了,龍殊姑娘既然沒有婚約在身,我的弟子歐陽蘇同樣未有婚配,老夫舔著臉擅作主張有意撮合,不知龍殊姑娘對歐陽蘇可否滿意?” 龍殊聽完一愣,旋即聽明白了荀非先生的意思,然后咯咯笑了起來。 “你笑什么?” 荀非眉頭一皺。 “沒什么沒什么,只是在我爛柯山中有規定,能娶爛柯山圣女,首先的一個要求便是能打贏圣女,歐陽蘇從未修行,恐怕這第一條就過不去吧?!?/br> “打打殺殺太過粗魯,怎么會有這樣一條規矩?” “先生咱們走吧?!?/br> 歐陽蘇站在后面看著著急。 “規矩是死的,就不能改該?” 荀非還未就此罷休。 龍殊不吱聲,只是笑著搖頭。 “婦道人家整天打打殺殺成何體統?” 從梅園出來之后荀非完全沒想到先前自己準備的那些東西一個也沒用上,龍殊一條想娶她就先打贏她,就都給堵了回去。 讀書人那是心懷社稷,又怎么會拳腳功夫? 這不是故意為難人么? “先生您這是干什么,貿然就來提親?!?/br> “我還不是為了你好,你看看你現在,魂都給人家勾去了!現在好了,人家要找的是個能打架的夫君,我看你啊,就斷了這個念想吧?!?/br> 因為歐陽蘇的事情荀非覺得有些掛不住面子,氣呼呼的一甩袖子說道。 “既然爛柯山的規矩是圣女要嫁給一個能打得贏她的人,那我就去學功夫練刀劍,去修行好了?!?/br> 歐陽蘇知道荀非先生好面子要強,方才被拒絕肯定會覺得丟了面子,便跟在后面給荀非先生捏肩捶背。 “什么什么什么?你要干什么?” 荀非聽歐陽蘇說話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轉身一把攥住歐陽蘇的手,連問了好幾個什么。 “修行練武啊,等我能贏過龍殊,不就能娶她了?” “完了完了,鬼迷心竅了?!?/br> 荀非一聲長嘆險些一下子昏倒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