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3 蘇秋云
阮軟不知道那些華國警察是怎么涌進來的。 當時是被綁架的第三天,綁架她的人明顯已經失去了耐心,他整天轉來轉去,手里拿著刀子比劃,喃喃自語些漫無邊際的話。 四肢被捆綁的地方烏黑發脹,像泡在辣椒水里一樣。 快三天沒有一點食物下肚,她雙唇蒼白,極度虛弱。 窮途末路,中年男人竟然要抱著她一起墜樓。阮軟講不出一句話,身體也動不了,她在他的手下,像被扼住喉嚨的夜鶯。 風聲灌灌,她眼里滲出淚花,這時候除了寒風刺骨,她倒平靜得很。 也許是等得太久了,她忽然有些委屈:褚云舒現在在哪里呢?他知不知道,她等了他好久。這個人要拉著她去死,他怎么還不來呢。 他就要,一輩子都見不到她了。 “嘭——” 槍聲破風而來,男人的手臂開了花,鮮血濺到阮軟的臉上,她重重地戰栗了一下。 像個破布娃娃一樣,摔倒在地。 那個男人被蜂擁而上的警察摁在地上,他垂死掙扎,喉嚨里嗚嗚啊啊地不知道在嘶吼些什么。 她緩緩對上他那雙發紅的眼睛,驚覺他滿嘴鮮血,原來被為首的長官扇了兩個大耳刮子。 一雙軍靴落在她面前,“阮小姐,我是蘇秋云?!?/br> 時間太久,她分不清是夢里還是現實了。 褚云舒高大的背影攔在她面前,他輕輕回過頭,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她請求他別走,他將手指放在唇邊,“噓?!?/br> 別說話,說話的人就會被殺掉。 畫面一轉,回到了六年前那個被綁架的夜晚。她傷痕累累,趴在地上,斷斷續續地發著燒,時而清醒時而渾濁。 沒有人來救她,一個人也沒有。 褚云舒拉著她的手,誠懇又卑微地跟她道歉。 她將他拒之門外,一個人常常獨坐到天明。 再后來,就是喝醉了,她糊涂了腦袋,打電話非要執行任務的褚云舒回來。 她醉得不清,脫光了衣服,坐進他的懷里。 “你喜歡我的對不對?” 月光下,他捧著她的腳,說,她是他的神祇。 不在乎的,那個時候,她什么也不在乎,只要有個人好好來愛她,只要一點點愛都可以。 那個夜晚和別的夜晚沒什么兩樣,無論是揉皺的床單,跪紅的雙膝還是褚云舒嘴里久未停歇的情話,于她而言,都很平常。 用身體交換,只要不再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 然后是褚云舒拿命換來的寶石項鏈。 好多好多事情。 如同走馬觀花一樣在她的腦子里瞬息而過,藍色紫色和紅色的夢交織閃現。 整整兩天,她才從那些夢魘中蘇醒過來。 睜開眼,已經到了廣市的老宅。 宅子里很清凈,她好多年沒回過這里了,擺件裝飾居然跟她離開之前一模一樣。 床邊伏著一個人,頭頂已有了白發。 “父……”剛醒來,她的聲音還有些沙啞,她用了用力,“父親?!?/br> 阮國盛沒想到自己會睡著,聽見阮軟叫他,他渾身激靈,猛地抬起頭,“軟軟!” 病好沒多久,阮國盛就帶著她上門拜訪了那位救她的軍官。 他們一家在川市,一間獨棟別墅,書香世家,家底殷實。聽說家里有兩位兒子,一位是軍官,另一位還在讀書。 “誒,我突然忘記他叫什么名字了,等一會兒再介紹給你聽?!比顕⑶那脑谒吿嶂@些事情。 “蘇秋云?!?/br> 秋天的云,她想起來另一個人的名字,春天的風,也姓蘇。 家里的兩位長輩與阮國盛聊了起來,阮軟在一旁聽著,時不時地附和幾句,但總是心不在焉的樣子。 她提不起一點興趣,隱隱約約覺得父親親自上門的意圖并不簡單。 剛喝了一碗茶,保姆阿姨告訴大家,大哥哥回來了。 “大哥哥?” 阮軟覺得好奇,蘇老哈哈大笑,“阿姨喜歡叫秋云大哥哥,叫我那小兒子春風小哥哥,二位見笑了?!?/br> 阮國盛連忙表明并不介意,阮軟聽到春風二字,立馬想到了蘇春風。 說曹cao曹cao到,那開門進來的不正是蘇春風。 后邊跟著一個和他差不多身高的干練男子,八分冷峻兩分似笑非笑,他手里提著蔥,見到阮國盛,恭恭敬敬地喊了一聲“阮叔”。 蘇春風兩只眼睛看見了阮軟,立刻漲紅了臉頰,他直勾勾地盯著阮軟,阮軟不躲不避,上前來想他微微點了個頭。 “蘇同學,你好?!?/br> 這下才知道,他倆是認識的。 上樓梯的時候,大哥問他是不是對這個小姑娘有意思。蘇春風點點頭,又搖搖頭,“大哥,她有男朋友的?!?/br> “切?!?/br> 蘇秋云滿不在乎,那種小姑娘,雖然長得漂亮家世又好,但是自己的弟弟又不差,沒有哪點比不上她的。 “想追就追唄,反正又沒有結婚?!?/br> 兩家人和合樂樂吃了一頓飯,下午父女倆便啟程回廣市。 阮軟問阮國盛,他和蘇秋云是怎么認識的,阮國盛說自己救過他,這次阮軟出事是他拜托蘇秋云幫的忙。 然后,他又問阮軟覺得蘇秋云怎么樣。 “父親,我還小?!眱扇硕贾辣舜说囊馑?,但阮國盛這時候卻意外地嘮叨了起來。 阮軟聽他說完,“我有喜歡的人了?!?/br> “別想了?!比顕⒅琅畠罕获以剖婺莻€小白眼狼迷了心智,不快地說:“你不是問我褚云舒去哪里了嗎?!?/br> “我現在就告訴你,他死了?!?/br> 在前天,她就跟他攤了牌,阮國盛早就知道,一點也不意外,非但不意外,還把褚云舒墜崖的照片給她看了。 阮軟哭了一晚上,還是不太相信。褚云舒不會那么容易就死的。 “我不信?!?/br> 她看向窗外,默默紅了眼睛。 “我不知道你們已經進行到了哪一步,但是你必須忘掉他。能對自己meimei下手的畜生有什么值得留戀的?!比顕⑿奶叟畠?,他后悔自己當初做的決定。 但事已至此,他也無能為力。 “父親,就算他死了,我也永遠不會聽從你的安排,隨隨便便嫁給別人?!?/br> 她打開車門,朝雨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