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
曼琳委頓地坐下去,下面又濕又粘,大腿陷入黑乎乎的淤泥中。她的手跟著插了進去,軟和粘稠的半流體從指間擠過去,四野之下盤旋的凜凜的寒風,像是深秋的天氣。 舉頭望去,夜幕離她很近,璀璨的鉆石的繁星瑩瑩閃爍。然而誰又知道,在這片寧靜真實的星空下,埋藏著多少冷漠的殘酷。 蕭繹在繭里面,睜開眼后,動了動唇,他說了兩個什么字? 他就這么送自己出來,為什么沒有提別的條件? 曼琳閉上眼睛,平息完心中無數交錯而沒有頭緒的想法后,她很快就從濕地從爬了起來。這還不過,手里抓著濕潤的泥水就朝自己的臉上脖子上糊去。 借著星辰的方位,曼琳花了一點時間半山腰往上溜去。當她以為谷內rou欲肆意的生活會極大的削弱自己的體力和行動能力時,在經歷過接近兩個小時的攀爬后,她肯定自己的體力比以前更好。 靈活地避開了幾次巡山的護衛隊,曼琳藏身到一塊山壁下陷的大坑里。 天色越來越亮,但是亮得不清不白,天空呈著風雨越來的暗鴉色,空氣濕度增加,那種讓人心口不適的感覺像低氣壓般盤旋在周身。 雨幕斜斜地飄了下來,水流從高處汩汩緩緩地淌進坑里,很快她的小腿已經被雨水給蓋住。 這雨下了大半天,下午四點鐘才停下來。 她現在已經能準確的知道時間,因為蕭繹把那只野營電子表還給了她。表面呈灰白色,代表時間的數字呈乳白色,它重新煥發了生機。 一年零三個月,竟然就這樣眨眼而過。 饑餓在雨停之后貿貿然的沖上來,她餓得發慌,捧起地上的積水喝了好幾捧,然而還是餓。味蕾散發著強烈的渴望,蠕動的腸胃需要鮮美的rou食用酶去分解。 等天色徹底暗下來,曼琳摸出大坑,伏下身子在樹葉從穿梭。 她抓到一條蛇,黑灰的身體,尋常的蛇皮紋路。她掐著蛇的七寸,蛇的尾巴激烈扭曲盤繞,反過來纏住她的手腕。 如果放在以前,這樣的東西會讓她惡心。 但畢竟有什么不一樣了。這條蛇在她的眼里就像螞蟻一樣無助,讓后被她摁在石塊上,拿東西把腦袋砸得干癟而稀巴爛。 這種天氣沒法生火,就算能生火,她也不能這樣做。 根本沒有選擇。 撥了蛇皮的rou條簡直不堪入目,但是她需要食物。 如果有人忽然發現她,肯定會驚嚇連連,渾身臟污的女人茹毛飲血,森森而可怕。 吃了幾口后她的心理反應讓蛇rou重新嘔吐出來,洗過嘴巴,曼琳開始發散自己的思路。曾經在電視上看過一檔綜藝節目,很無聊,也很惡心,節目組的惡趣味,就是讓嘉賓選擇玻璃箱里的動物,問他們如果愛人極力要求,他們會不會生吃這些東西。 當然這只是娛樂的驚嚇,最后端上桌的還是熟食。 吃完半截蛇rou,曼琳把痕跡一一處理干凈。 她每天都要坐的事情就是確定觀察護衛隊的行走方向,交班時間,以及其他的細節。 她有想過立刻下山,都說留有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最理智的方式就是離開晉城,積蓄力量跟時間比賽。但是就算她離開這里,又能獲得什么呢。而且一旦離開,想要再回來,大概就是難如登天。 她不能就這樣離開。 光是想一想段教授被關押在這里的某處,心臟硬了又硬。 半個月后,曼琳解決了一個落單的士兵,換上他的衣服后,曼琳就把他推出了懸崖。 順著從這人嘴里撈出來的消息找到地牢之處,曼琳趴在山坡上,由高處往下望,曉得這次不可能讓自己得逞。 一溜煙過去的鐵欄桿,時時都有荷槍實彈的軍隊駐扎,警報器、傳達器、天線一應俱全。 靠她一個人,簡直就是做夢。 做夢,然而不試試的話,又怎么知道是做夢呢? 從后倉庫投出油桶,她的計劃是在半夜兩點交班時,也就是守衛最少的時候,將埋好的引線點燃,引線盡頭就是囚牢入口的正面。當然,她不會選擇正面突破。換上軍服的曼琳等著時間漫漫得從手腕上爬過,腰上有一把制式八點的左輪手槍,兩顆榴彈,小腿上插著瑞士軍刀。只要時間一到,正面的油桶火焰炸開大門,她就會從旁邊溜進去。 火焰沖天而上,在混亂中解決一個守衛,取了他的門禁卡和鑰匙,曼琳順著一層又一層的鐵門逆流進去。 原本一切順利,再她要打開一扇厚重的鐵門時,門禁卡失效,需要指紋驗證。 她恨恨地看著眼前的折扇門,懷疑父親就在里面。 憤怒和希冀同時燃燒著她的腦子,鐵門忽然朝兩邊打開,曼琳趕緊低下頭壓著帽檐順著欄桿過去。 身著筆挺西裝的男人伸手攔住她:“外面發生了什么事?” 曼琳咬牙,極力壓著聲線,含混道:“有人投炸彈,我這就去通報將軍?!?/br> 這人輕輕地笑了一聲:“通報哪個將軍?!?/br> “夏將軍?!?/br> 徐定說過,跟段香君最親近的軍部首領就是夏衍。他有可能在這里,也有可能沒在。 圓筒形的過道里往外涌著大聲喊叫的士兵,曼琳一動不動,眉眼朝下低著,側過去手搭摸到后腰處,只要對方再多說一句,她只能選擇解決他。 這個男人嗯了一聲,視線仍舊在曼琳身上,他后退轉身,把生命線留給了曼琳,抬手去摁密碼器:“自然有人通報給他,你進來,我有點事需要你幫忙?!?/br> 曼琳跟他進去,鐵門在身后合攏,屋內滿是研究儀器,這讓她大失所望。 帽子突然被人打掉,在她動作以前,一管冰冷的器械頂上了額心。 曼琳終于正面跟他對上。 眼前的人有著蕭氏的血統,眉眼五官多少跟蕭繹有些相似。溫和的氣息加上和風的淡笑,不是蕭城又是誰。 這個男人私下跟徐定將軍聯絡,等曼琳帶著軍隊上山后反水,心腸九轉八彎不值得信任。 蕭城收了槍,伸進口袋的手指顫了顫,從里面掏出一包香煙,點上一根后就那么看著曼琳笑。 “你竟然沒有死?!?/br> “你老了?!?/br> 曼琳諷刺起來不遺余力,帶著輕蔑的面部表情,接過蕭城抽過的香煙深吸一口。 蕭城的臉仍舊是三十穩重風華的年紀,鬢邊卻已近染上了銀絲。如此愈發地斯文敗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