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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辛航走得那天,整個市區都很轟動。整齊威嚴的隊列,無數井然有序的軍用汽車,荷槍實彈地部隊縱使數量不多,見過的人都能從中感受到某種巨大的力量。 段辛航和西林軍校一批被遴選出來的人才,在旗幟下宣誓。 “我,段辛航,作為中華軍人,我宣誓” “服從中央的領導,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br> “服從命令,嚴守紀律?!?/br> “英勇頑強,不怕犧牲” “時刻準備戰斗,絕不叛離軍隊,誓死保衛祖國?!?/br> 紫色印蓮的旗幟在上空飄揚,金色的光從斜上方揮灑下來,給他的側臉鍍上了金光。 一向穩重的趙蕓含了淚,曼琳在旁扶住她的手臂。 忽然一陣喧嘩,一輛加長款的布迪從側方駛過來,護衛軍的首腦打開車門,段香君著一身皇室方便出行的套裝,身姿典雅地從車內出來。 她似乎非常欣賞段辛航,親自給他授予了青年軍人的榮譽徽章。 這一幕被準備好的鎂光燈給記錄下來,段家二房的風光一時傳遍全國。 列隊收攏,依次開始行進,段辛航跳上車。他的視線一直筆直向前,在即將出城門的時候,偏頭掃一眼。 曼琳就在城門下無數民眾的夾縫中,她接收到了他的眼神,明亮堅定如鉆石,熠熠生輝若寶藏,還有夾纏在里頭若有似無的柔軟。 眨眼三個月過去,錦城驟然降溫,降溫也很正常,因為馬上就要過年了。曼琳終于有機會勸說父親歇息歇息,他的關節炎在這段時間里爆發地最厲害,疼地走路都難。過年有十天的假期,曼琳跟小比把兩箱子文檔搬到家里,方便段教授在家中辦公。 他還不放心,道:“實驗室不能沒人呀?!?/br> 往年都是他在節假日守著,小比拍拍胸脯:“我來守吧,不是什么大事?!?/br> 可是就在大年初一的早上,小比慌張地打來電話,說昨天晚上實驗室有小偷進來。 “里面沒什么值錢的東西,但是他們把那里搞得一團糟,培養皿砸了很多?!?/br> 段教授心痛不已,為了禁止他過去忙活,曼琳跟管家商量,高價招了幾個保衛,如此才順利把新年過過去。 然而對于軍人來說,沒有所謂的年節。段辛航在年后的某天,打來電話。兩人隨意地聊了幾句,她問他辛苦不辛苦,他說沒有,一切都是應該的。他停了好一會兒,知道跟外界通話的機會少之又少,音調變得很低,帶著沙沙的磁性,曼琳心口一跳,就聽他道:“我想你了?!?/br> 這通電話結束,曼琳癱坐在床上,劇烈而可怕的思念席卷了全身,她很激動,心臟兇狠地撞擊的胸口。 克制和約束在這一刻化為烏有,她開始計劃如何去見上他一面。 軍部的行程對外面來講都是保密狀態,就連作為母親的趙蕓,也不可能有更多的消息。 好在徐定將軍跟段家二房有深交,能體諒作為父母的思子之情,規則在某些時候可以稍稍作些變通。他告訴趙蕓,隊伍會在五月份路過長慶稍作整修。 趙蕓和段二伯自然走不開,想來想去,只能把事情拜托給曼琳。 曼琳得了意外的機會,于四月末出發,正五月一號抵達大漠荒蕪的長慶。這時的長慶,縱然進入春季,道路上仍舊席卷著漫天的黃沙。這支巡疆的部隊駐扎在城外某處隱蔽的峽谷中,定期會來市內做日常采購。采購的任務,當然由上級指派交給了段辛航。 市區道路兩旁,栽種著高大筆直的白楊木。夜幕降臨,白楊木的樹葉在風中沙沙作響,店鋪外面亮起里五彩斑斕的燈光。段辛航從晚市里出來,身邊跟著一隊便衣士兵,他們將貨物一箱箱地送上貨車。 抽煙休息的間隙,段辛航警惕地朝馬路對面看去,就見暗壓壓的巷子里慢慢地走出一道修長的身影。 對方穿著連帽的深色衛衣,帽子低到鼻梁上方,雙手收在在口袋里,腳上踏一雙短皮靴。 曼琳走到巷口,摘下帽子,隔著十幾米遠的馬路,朝對方微微的笑。 段辛航眸光閃動,丟下煙頭踩滅,轉頭跟運貨的人交代兩句。等貨車先行開走,他從對面款款走過來,長筒靴踏上沙塵,風沙掀動他的劉海,直到近了,他上下仔仔細細到打量曼琳,輕嘆道:“你來了?!?/br> 曼琳點頭。 她的手被段辛航牽了起來,他領她坐到一處茶室靠窗的座位上坐下。 “餓了沒有?” 曼琳搖頭,目光黏在他的臉上下不來,幾個月不見,他瘦了很多,但是多的那部分,是更加堅毅的質感。 段辛航的唇勾了起來,打了個響指加來服務生,點了一桌子的大菜。 “我吃不完的?!?/br> 段辛航彈彈她的額頭:“吃不完慢慢吃,都是這邊的特色菜?!?/br> 段辛航已經用過飯,所以不怎么動筷子。曼琳則是沒胃口,然他的好意不可以不接受,于是就著他的視線慢慢地咀嚼。 太多的話要說,然而見到面,發現什么都可以不說??粗秃?。 段辛航掃了一眼桌上的菜肴,手指在桌面上扣了一下:“對了,這邊的羊奶酒很不錯,我去弄點過來?!?/br> 售賣羊奶酒的鋪子就在對面晚市的門口,他起身,猶疑了幾秒,走到曼琳身邊俯下身來,在她的唇邊吻了一下。 “我馬上回來?!?/br> 曼琳擱下筷子,不由伸手觸碰自己發燙的唇瓣。 夢幻的情緒和愛戀籠罩了她的肢體和眼睛,段辛航動作矯健地穿過馬路,他立在對面的窗口前,一手插進口袋里,嘴里跟老板講著身邊,唇邊帶點笑意,他偏過頭來回望曼琳,給她打了個手勢稍等。 曼琳含笑點頭,他的身影他的每個動作,都是如此蠱惑人心。她想不出,她除了愛他,人生里還會有第二個選項。 段辛航拎著一小壺壇子酒轉身,一片有形的風沙大片地刮過來。抬手遮了遮眼睛,左右看過路況后,嘴角的微笑擴大了些,邁步過馬路。 一輛黑色的小汽車從右邊駛來,狠狠地摁一下喇叭。段辛航停在路中央,后退一步揮手讓車子先過。 小汽車馬力十足哄哄地從他身邊過去,他剛要抬腿,一輛巨大的貨車進入曼琳的視野,耳邊亮起嗡嗡刺耳至極的聲音,心臟已經停擺。她甚至不敢眨眼睛,然而段辛航的身體已經朝后飛去。 血液已近冰涼,她已經什么都聽不到,心口尖銳滴血地叫起來,然而那輛貨車似乎沒有發現自己撞到人,仍舊火速朝前開去。 它從倒地的青年身上壓了過去,然后消失在道路盡頭。 曼琳跌跌撞撞的沖出去,離那具壓癟的身子越來越近,她就越發的恐懼。 恐懼如山崩海嘯,眼淚若黃河奔流,她看見段辛航壓斷的身體,四肢詭異扭曲,腸子流了一地。 他的頭還偏向她這邊,他的眼睛還在睜著。 他好像在說,曼琳,我沒事。 ———————— 這文徹底撲街了,以后緣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