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往前走，每走一步，手中的拐杖重重點在雕花青磚上。兇戾仇恨的目光死死盯著姬嵐：“你不僅害死太子殿下，更是誣陷他，他是那么清白磊落的一個人??！太子府三百余眾，我溫家二百口人，盡數被你害死！你這樣的人怎能做大姬的天子接受臣民跪拜！”

    姬嵐已收起臉上所有的笑，他將手中的酒樽重重放下，冷聲怒道：“姬巖，你今日進宮難不成要造反篡位搶奪皇位不成！”

    “造反篡位？笑話！”姬巖指天大聲道，“造反篡位的人分明是你！是你私改了詔書！”

    姬嵐冷笑：“二哥又胡說了，這次又要帶什么樣的證人？”

    “證人當然有?！闭f話的卻是臨泗王。

    姬巖微微詫異地看了臨泗王一眼，剛要下令將當初在昌帝身邊當差的小太監押上來，卻看見席間的朝臣都朝著后方女眷席望去。

    姬巖愣了一下，順著諸人的目光看去。

    顧見驪從屏風后緩步走出來。

    第184章

    溫暖的陽光散落在西廠庭院中, 一棵枯柳下擺著一張藤椅，陳河一襲青衫，靠坐在藤椅里, 合著雙目, 修長干凈的手指輕輕撫過膝上的雪團。他平時并非懶散人, 即使放松下來，亦沒有多少慵懶之態, 清冷疏離于世。

    待姬無鏡走得近了，陳河才睜開眼，道了一聲：“師兄?！?/br>
    “起來, 跟我造反去?！?/br>
    趴在陳河腿上的雪團被吵醒了，它伸了個懶腰，用頭蹭了蹭陳河的手掌。

    陳河垂眼瞧它, 手掌捧起它的臉，雪團習慣xing地歪著頭，更用力地去蹭陳河的手。陳河的目光落在雪團身上，溫柔笑著，說：“師兄還是找旁人。你知道，我最怕麻煩?！?/br>
    姬無鏡壓下心里的不耐煩, yin陽怪氣地開口：“你喜歡搓貓曬太陽怎么不去海邊？還能聽浪看潮，多快活哈。留在西廠里也不嫌麻煩?！?/br>
    “師兄此言差矣，西廠雖事多，可若師弟平時管理妥當，各項事由自有負責的人, 而我，只需偶爾檢查罷了。頂天誰與誰有了沖突矛盾，再出面判個一二三四。師兄不諳管理之道，若是感興趣，師弟倒是可以傳授些經驗?！?/br>
    雪團沿著陳河無一絲褶皺的青衫慢吞吞地往上爬，它將小爪子搭在陳河的肩上，用頭去蹭陳河的下巴。

    姬無鏡看在眼中，無語道：“陳河，她已經死了，雪妃已經死了，死得干干凈凈，和這只貓沒有半點關系?！?/br>
    陳河輕撫雪團的手指微僵了一瞬，又繼續緩緩輕撫雪團柔軟的毛發。他“嗯”了一聲，說：“我知道?！?/br>
    可它是她與這人世間最后的一點牽連了。

    陳河垂眼凝視著雪團。他的臉上始終掛著溫柔的笑，早已不見悲戚。

    十五歲時，他陪著她從遙遠的北川背井離鄉不遠萬里和親而來，陪她入了宮。兩年后，她香消玉殞，獨留他一人在這異鄉，眨眼已十年。

    她送來的柳苗已長成，三月風絮，夏時避陽。即使是寒冬枯落時，亦可伴他。

    他答應過她，會好好地活，認真地活，亦會幫她庇護族里。

    姬無鏡往前走了一步，在陳河身側懶散蹲下，與他平視，難得拿出幾分認真的語氣來，說道：“師兄知道你不在意誰當皇帝，你就想安安分分當你的西廠督主，在這院子里，在這棵柳樹下和你的貓膩歪。但是你想想，我兒子當了皇帝，你這日子豈不是更安穩？”

    陳河看向姬無鏡。

    “你不僅能當西廠督主，還能把東廠也一并收了?！奔o鏡再誘，“錢啊，兵啊，都送去雪族，護雪族百年昌盛？”

    陳河看了姬無鏡半晌，終于開口：“師兄究竟想讓我做什么？我不覺得有什么事情是西廠能辦到而你自己搞不定的?！?/br>
    姬無鏡輕扯了下嘴角，笑：“其實有你沒你也沒什么區別，但是有你的話，更完美些?！?/br>
    陳河平靜的墨眸中終于浮現了一絲無語。

    他說：“事先說好，有xing命之憂的事情我不做?！?/br>
    “行行行，天塌了師兄在前面給你頂著?！?/br>
    姬無鏡和陳河到了宴席時，正是顧見驪從屏風后緩步走出來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