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段閱讀_第 2 章
會走的。宮里的女人,喘氣從來不為自己,剛入宮那會兒活娘家,到承了皇恩雨露有了孩子,就活孩子。貴太妃沒孩子,當年皇三子曾抱來給她養,最后得花兒死了。她孩子緣淺,無處可傾注那份心,多幫襯娘家孩子,進來了也是個伴兒。 雨漸漸住了,擦黑的當口,紫禁城的每一個角落發出門臼轉動的,綿長哀戚的聲調。敬事房的太監們挑著燈籠站在乾清門前吆喝:“大人們,下錢糧啦?!?/br> 侍衛處當差的便向四方傳遞消息:“上鎖啦?!?/br> 咚咚的梆子敲過來,一個老太監帶著徒弟走過東一長街,拖著長腔在朦朧的夜色里一再重復:“下錢糧啦,燈火小心……” 這是一場盛大的jiāo接儀式,每天不厭其煩地上演,每一次都準時準點。 貴太妃是宮里老人兒,又因遵懿旨議事,因此不像那些宮女子似的,聽著下鑰就行色匆匆。她依舊踩著她的步子,慢悠悠穿過永康左門。永康左門之外隔著隆宗門,就是軍機處,從斜對角兒看過去,能看見那塊“后宮不得干政”的鐵牌匾。 她忽然站住了腳,一動不動。善嬤嬤納罕,低聲問:“主子怎么了?” 貴太妃做了個“噤聲”的動作,“你聽……” 仔細分辨,風里夾帶著隱約的呼號,叫人心頭一哆嗦——別不是鐘粹宮傳來的吧!可再聽,似乎不像。敏貴太妃抬頭看樹上枝葉吹拂的方向,今年倒春寒,這會兒刮的是西風,估摸是有人在西華門上哭求,請旨進宮面圣。 宮里有宮里的規矩,既然下了鑰,不是走水2等大事,斷乎不能開。敏貴太妃聽著那斷斷續續的“主子……求見”,悵然嘆了口氣。帝王家的情分很淡薄,就拿皇帝對待皇后,那份從骨子里透出來的疏離,真不如尋常家子。 薛福晉在西華門上磕頭的消息,最后不及皇后崩逝來得迅猛。將要天亮的時候,城里響起了喪鐘,當地一聲,震dàng出一串余音。 床上的帳子被高高打了起來,嚶鳴光腳站在腳踏上,人還是懵的,瞧著菱花門外昏昏的天,問:“出什么事兒了?” 側福晉從外面進來,已經摘了頭上穗子,一面指派丫頭伺候她穿素服,一面道:“皇后主子崩了,你阿瑪接了軍機處的令,四更進宮料理喪儀去了,我瞧你睡著,沒來告訴你?!?/br> 初春的氣候,空氣里還帶著涼意,這涼意像水似的,一陣陣漫上身來。嚶鳴抱著胳膊,心里惶惶沒有著落,“我前兒去見她,精神頭還不錯的,怎么說沒就沒了……” 其實倒也不是沒有征兆,她前幾回遞牌兒進宮,她就瘦脫了相。 嚶鳴和皇后,做了十幾年閨中密友,那時因兩家大人同為輔政大臣,她們幾乎是廝混著一同長大的?;屎蟠笏齼蓺q,教她繡花撲蝶放風箏,小時候的情誼,并未隨皇后入宮而有所減淡。若不是那年嚶鳴年紀未到,應該要隨她一同去的。后來的選秀,終不及頭一回有盼頭,后宮位分定了個大概,她阿瑪也煞了xing兒,想轍托病,替她蒙混過去了。 嚶鳴原想,只要皇后惦記她了,她就進宮去瞧她,沒曾想那么快……她七月里才滿二十。 “我答應過她,今年千秋節,要進宮陪她住兩天的……” 噩耗來得太突然,起先像不與自己相干,皇后只是紫禁城的一面招牌,不具任何意義。等忽然回過神來,她才意識到自己最好的朋友死了,那種疼痛尖銳精準,直達心肝,扎得她直不起腰來。 側福晉見她臉色發白,忙上前瞧她,“嚶兒,我知道你和皇后娘娘好,你有這份心,她也感念你??靹e想了,人下了yin司,陽世的情義就忘了,你再傷情,她也不知道?!闭f罷又嘆息,“聽說薛公爺福晉知道不好,入夜上西華門遞牌子想進宮,宮里規矩大,門上侍衛光瞧著,不肯通傳。后來還是太皇太后得了信兒放的恩旨,才見了最后一面?!?/br> 嚶鳴聽著,更大的悲哀翻滾起來。侍衛哪里是不肯通傳,分明是早有授命,不許通傳。 她還記得上年立夏那天,皇后傳她進宮說話,她跟著引路的太監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