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書男主向我表白了 第142節
為何會有如此不公平的事呢? 她忽然意識到,其實自己也被瘴氣影響了。 他們心中的某些欲望和惡念都在被放大,但無論那兩人如何作想,她卻是沒那么在意的。 自己的靈根資質不上不下,但只要悟性足夠,待到靈根洗練出來,便不遜于那些被交口稱贊的天才。 雖然她根本不在意自己是否勝過他們,也不在意旁人的蔑視與不服,世上終究愚昧者多些,無論凡人還是修士。 她只想要更長的壽命,想要更高的修為,如此方能繼續開拓見聞,研習更多法術。 ……不過,這些真的是她想要的全部嗎? 蘇蓁非常確定,自己著實渴求這些,但冥冥中仿佛又有一個微弱的聲音,告訴她,除此之外,也有一些別的東西。 是什么? 是什么呢?! 蘇蓁渾渾噩噩地走在林中,殺死了所有見到的魔物,也殺死了所有自己見到的修士,甚至已經死去的、正在被魔物啃噬的尸體都沒放過。 低等魔物們大腦空空只有本能,她只對其中一個施過咒,就覺得這舉動毫無意義。 然而修士們就不一樣了。 他們各有技藝學問,無論什么背景出身,無論是修行用功有否,總能給她一些自己不曾涉獵過的新知識。 有些和修行有關,有些無關,或是工匠手藝,或是營造風水,或是針線縫紉,又或是種花栽樹的本事。 只要是她不熟悉的,她就樂意收下。 ……是這樣嗎? 蘇蓁頭痛地想著,有些東西她其實沒那么喜歡,那個對一切未知感興趣的人,當真是自己么? 她在暗霧彌漫的深林中行走,深一腳淺一腳地穿過泥沼,瘴氣侵襲入體內,不斷攪亂著思維。 林間花樹凋零,溪流枯涸,僅??拥椎囊恍∑?,她站在頹敗衰草中,低頭看著水中的倒影。 那里面映出的人,已然被惡瘴污染,周身的血脈都泛著紫色,在蒼白皮膚下根根凸起,宛如復生的惡鬼。 她脖頸間生出了幾只怪異的眼睛,它們大小不一,或垂直或橫斜,從血rou中突出,眼珠轉動,看向不同的地方。 這似乎也不是什么陌生的場景。 蘇蓁隱隱回想起,在自己的記憶深處,也有這些眼睛。 當她對鏡自望時,它們也這樣長在她的身上,很快又隨著她的意念而隱去。 “……你怎么回事?!” 有人喊了她的名字。 那是我的名字嗎? 蘇蓁捂著額頭,脖子上的眼珠轉動著,看向踏過一地尸骨走來的人。 那人的衣服幾乎被血染透,身上遍布著深刻傷痕,胸口咽喉諸多要xue,皆是致命之處。 但對于上七境修士而言,這都未必能稱得上重傷。 “二師姐?!?/br> 蘇蓁擠出一個笑臉,“聽說他們把你拉到魔界去了,你回來得好快?!?/br> 那人一言不發地盯著她,許久才長嘆一聲,“……對不起,我來晚了?!?/br> 蘇蓁搖頭,“不用,我原本就是這樣的人,不是瘴氣的錯?!?/br> 那人閉了閉眼,“你原本……” 她想說若是沒有這些意外,這小師妹能有康莊坦途,然而事已至此,大家都知道一切都變了。 “……師父對我和師兄說過,你的悟性不遜于慕容師姐,他無比慶幸當年收下了你?!?/br> 那人低聲說道:“宗主三五百年內未必能飛升,師父還說,倘若一切順遂,下任宗主的位置落在誰頭上也未可知?!?/br> 蘇蓁笑了,“我不會去和慕容熙爭宗主位置的,那于我而言毫無意義?!?/br> “……罷了,如今再說這些都晚了,小師妹去魔界吧,本就是我失職,剛剛我就發誓,待會回來,但凡你們還有人活著,我都會放走?!?/br> 那人又嘆了一句,“更何況是你,我曾在師父面前發過誓,無論如何都會護著你,師父當年救我性命,對我恩同再造,我自然也會信守諾言?!?/br> 練氣境修士也就比凡人好些,在這種惡瘴里根本撐不了多久,還有那些魔物,他們跑也跑不出去的。 結局早就注定了。 雖然,這時候沒有人能想到,這件事最終促生了怎樣的存在。 蘇蓁轉身離去,走了幾步又駐足,緊緊盯著立在溪邊的人影,體內那怪異的饑渴感越來越強。 上七境修士。 玄仙境。 若是能吃掉這樣的人,她該得到多少東西? 不。 不是的。 她并不想吃掉她,或許因為她是好人,或許因為她放了她。 蘇蓁向來以怨報怨以德報德。 但凡別人犯她一寸,她可能會還上一尺甚至一丈。 就像之前那人嘴上不敬她的母親,她就將之打傷,對方若是不低頭,她多半會當場殺人,也不去在意一句不敬是否該死,她只在意對方是否有自己惹不起的背景,若是沒有,那殺就殺了。 對。 她就是這樣混蛋的人。 但她仍不樂意傷害任何對自己好的人,這事本能讓她覺得不舒服。 “……你的任何法術對我都沒用的?!?/br> 那人淡淡開口道:“你能吃掉他們,只因為他們與你同境界,但凡來個筑基境,都不會那么簡單?!?/br> 蘇蓁瞇起眼看著她,“二師姐放走我,但凡他們用法術還原此處……” 后者揮了揮手,“我自然有辦法?!?/br> 蘇蓁轉身離去,走了幾步又漸漸慢了下來,背后的靈壓不曾隱匿,就如同散發著血氣的生rou,不斷誘惑著饑腸轆轆的獵手。 確實。 自己或許殺不了上七境的修士。 但未必傷不了她。 那本書記載了多個咒語,其中有些就可以使在高境界的仙君身上,哪怕自己只是一個練氣境轉化的魔物。 屆時自己依然可以從她身上得到想要的東西。 后者可能會受傷,可能會因此沾上濁氣,但肯定不會死。 不。 蘇蓁艱難地邁開腿。 一個玄仙境修士的學識技藝,于她而言雖然重要,但不足以讓她違逆自己的心愿。 她不會這么做。 蘇蓁仿佛再次被撕裂成兩半,她陷入了一種近乎痛苦的矛盾感覺里。 朦朧中,她似乎又聽到了那個聲音,像是來自自己的心底,也像是來自遙遠的天外。 ——我們本就是同樣的人。 ——我們不被理解也不需要被理解,世人于我輩如愚頑螻蟻,恐懼多于認同,憎惡多于喜愛。 “不!” 她在濕滑泥沼中摔倒,墜入污泥之中,啃了滿嘴腥臭臟水土漿,頭發也沾滿血穢,眼前的世界仿佛在不斷動蕩。 “我不是你!阇梨!” 蘇蓁聲嘶力竭地吶喊道:“剛才那幾個畜生東西殺就殺了,中間是我昏頭了,但是這會子我醒了,我不想傷害的人,我絕不動她一根手指頭!” 她撿起地上的長劍,掐了個劍訣,那劍自行躍起,橫空一斬,切掉了自己的雙腕。 蘇蓁疼得雙眼發黑。 那一瞬間,黑暗里仿佛浮現出熟悉的身影,有誰立在虛空之中,千百眼眸無聲閃爍,靜靜地凝視著她。 蘇蓁只覺得腳下生出根須,扎入了地面之中,整個人無法挪動,像是一株瀕死的枯樹。 黑暗中的神祇呼喚著她,誘惑著她,她們的靈魂仿佛在共鳴,因為其中相似的部分。 她喜悅又悲慟,鎮定又慌亂,興奮又恐懼。 ——為什么要抗拒? ——你在竭盡全力地掙脫我? ——你在我的過去之中,就如同過去的我,我們天生就如同一人。 蘇蓁試圖后退,卻依然動彈不得,“因為我終究和你不一樣,我不可能成為你的一部分?!?/br> 她忽然放棄了掙扎。 “不信你就吞噬我,試一試?!?/br> 對方逼近了她,伸出了眼眸密布的手臂,擁抱了她。 蘇蓁腦子里閃過一幕又一幕的過去,快又凌亂,像是被風吹開的畫冊。 記憶起于母親欣慰的微笑和溫暖的臂彎,然后掠過無數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 妖王在殿堂中,祭壇上騰起大魔的幻影,荒原上閃滅的劍光,堆積成山的尸骸,臉上殘留著死前的不甘,懲仙臺萬箭齊發,金光散去。 看看我的記憶,所有組成我的一切經歷,所有我在意的人和物,又有多少與你相同? 一切飛速消逝,定格在那雙深邃的藍眼睛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