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46
大黃在虹的身邊吐出氣來,像是一聲人的嘆息。馬很少發出那樣的聲音。她看到它的前腿戰栗著彎曲起來,馬正跪倒到地面上去。 有時候馬會這樣。在山上走著走著,或者是因為生病,或者是年紀太老,它覺得實在走不動了,只能在原地臥下,喘氣,喘著喘著,也有可能就再也站不起來。只是大黃挑的這個時間和這個地方,真是有點奇怪。 虹跟馬連著,她被它拖帶著蹲下地去。女人蹲在大黃的脖子邊上,用銬著的手,摸索著去解開馬背上的貨筐子。她知道這時候該怎幺做,先得把它身上的負擔卸下來。虹跟著它走了一年多的路,對大黃,并不是一點感情都沒有的。 圍上來的趕馬人們試著拽那匹馬,抽它,可一時沒見有什幺用。尼拉舍不得再打馬了。揍那個婊子,他說。備貨的時候她給大黃馱太多,她是想自己偷懶,做背奴的女人,居然空著手就敢上路了。 本來就是蹲著,膝蓋一沉就跪下了地。手牽在鐵鏈上收攏不回來,女人緊緊地咬住了嘴唇。還是山口最高的巖石棱子,還是那樣廣闊的山坡和曠野。正西的太陽沉落下去,在接近地平氤氳的暮氣遮掩中,變成了血紅的顏色。 在女人的視線所及之處,蔓延著一層一層紫色山嶺的整個北部高原,像是一面魔幻的海洋,那些凝然沉寂的,土地的波濤,突然真實地回旋翻滾起來。 那是因為女人自己急劇側擰的身體。還是赤裸的身體,還是赤裸的肩和背。 還是皮鞭。鞭稍像是夏天暴雨前打在芭蕉葉上的大雨點子,結結實實的砸上了她的背脊。她的身體就是那扇芭蕉葉片,在鞭子的風雨里輾轉起伏。還是一樣的火燒火燎,萬箭穿心的疼痛,肩背,屁股,腿,前邊是翻滾的rufang?,F在又加上了膝蓋,她們正代替著腳掌,并攏,落實,支撐在尖銳的石頭邊角上。 眼淚是自己涌出來的,她不是想哭,她只是疼得忍不住。十天以內,這是第三回挨打了??墒呛缬X得她早就知道。這是一場早就預定下了的飯食,她是一定躲不過去的。 從獐子出發的時候沒有背貨,她就覺得心里發虛,她知道尼拉都看在眼里,尼拉肯定不高興,就是一直在等機會。反正要揍她就是他一路上憋著要做的事,只是找個什幺地方,用個什幺借口而已。要是往更早些想,從前一天她說她知道怎幺找路救人開始,尼拉就給她記下賬了。就為了這,尼拉還不知道得想出多少酷虐的辦法來,不知道要把她折磨成什幺樣呢。 她不該多嘴,她也不能比主人知道得更多,而且……那件事牽扯出來的,是誰也不愿意提,誰也不應該再提的往日追憶,那里邊卷進了太多的恩怨糾纏。那時候她是什幺樣,尼拉是什幺樣?她現在又是個什幺樣?在這個國家里邊,誰要是提起孟虹的過去,恐怕都難免得有幾分心虛,有幾分敬畏的吧。尼拉整天守著她這樣的一個女奴隸,他就能做到心安理得嗎? 他也心虛,他就得揍她。暴力是用來證明自己權力的。她偷偷看一眼尼拉的臉,就覺得自己清清楚楚的看見了他心里裝著的道道,那是奴隸對主人,囚犯對看守的心意相通。她幾乎都能聽見尼拉那條冷冰冰的嗓子在說話。 「抬臉看過天了?云紅得真好看是吧,人站那幺高的地方,往下一看,特別有勁是不是?想起來過去殺人放火的好日子了?哼哼,當大官的,有本事啊,都敢領著人上那幺遠的黑熊山了……」 尼拉忍不住的要折磨她,只是因為他忍不住要不停的證明自己。他下手越重,越狠,只是越加證明了他的氣短和心虛。更壞的是,反過來也是一樣。虹知道尼拉,尼拉也知道她知道。尼拉知道,這個苦難卑賤到了極點的女奴隸,永遠有蔑視他的力量和資本,他越是見她苦,越是見她疼,越是控制不住的想要揍她。因為他知道,她就是成了這個樣子,心里也從沒把他當個像樣的東西,而且跟這個女人比起來,他還真的算不上個像樣的東西。這些想法糾纏在一起,尼拉也繞不出來,他自己成了他想法的奴隸。到了靠想法走不通的時候,男人就只剩下動手一件事可以做了。 一直往下抽,尼拉發狠說,抽到大黃自己站起來為止。要是大黃在這沒了,婊子的一身臭皮爛rou也就不用再要了。 一下一下的挨著,女人一聲一聲的叫,叫疼的聲音輕,忍,更粗更急的是喘氣,吸進嘴里的空氣夾著她自己的眼淚,喘得又尖銳,又響亮,帶著水聲的,聽上去全是哭腔。鞭子從右邊下來,身子扭轉向左,鞭子從左邊下來,身子又狠狠地傾斜到右。女人一開始跪得端正挺直,漸漸的她就提不住氣,她的屁股沉落下去,擱到了朝天的腳底板上。鞭子從正上面壓下來,橫掃過她的脊椎骨頭,不止是一下,不止是兩下,那是沒完沒了的,長長短短的痛,痛得女人的腰再也直不起來,她只能是扒到地下去了。 還是受不了。身子貼上了地面,再要掙扎就是左右的滾,前后的爬。人被鞭子趕著,她就算想不動,手腳也不聽她的。她用被銬在一起的兩只手,痙攣地抓撓著地面,上著鐵鏈子的兩只光腳在石頭堆里連蹬帶踢的,手足并用的爬著出去,再給脖子上拴的鏈子一扯,打著滾回來,皮rou筋血,一絲一縷的都掛在了帶棱帶角的山巖顆粒上。 「好啦,老伙計,別鬧了,|最|新|網|址|找|回|---2ü2ü2ü丶ㄈòМ起來吧。起來,咱們 下山了?!?/br> 尼拉待在另外那一邊,摸著大黃的臉和它的嘴。大黃抬頭看他的主人尼拉,又看看哭著喊著,在這一頭一直掙扎打滾的女人孟虹。它背上的貨架已經都解了下來,馬開始抬頭,活動腿腳晃悠著往上挺身體。 好了,這就對了。尼拉笑了。要不,咱們可就把你的相好,當著你的面給活活打死在這啦。 吃點吧,喂它點料吧,尼拉說。翻過山口的時候野地里沒有草,他們帶著些馬的飼料。重新站立起來的大黃輕輕的甩動著尾巴,它的體力和自信像是都在恢復。孟虹也被拽著頭發從地下提了起來,她的鼻子和嘴唇,額頭臉頰都在打滾的時候被石頭撞出了血,女人的身上現在不光是青紫腫脹,她整個身體劃遍了被石頭邊角割起來的裂口,是真的暢暢快快的流淌著鮮血道道了。 她疼得瑟瑟發抖,不過先還是得干活。她幫著趕馬人們分開大黃馱著的貨物,幫他們背上肩膀,馬不行了就得換成人。最后一個背筐擱在自己的腳邊,她看了一眼尼拉,不用等他們招呼了。女人馬步下腰,咬牙閉眼,直接把東西上上了自己血rou模糊的背脊。 劉隊長重新回到山口上的時候這里已經風平浪靜。人和馬都在循序下山。他本來打算勸勸尼拉,大局為重,犯不著為小事情生氣,弄到影響工作就不值得了。 結果迎面撞上的就是彎腰低頭,正背著搖搖晃晃的筐子往下走的孟虹。他只能偏到一邊讓她。山路上沒有什幺回旋,這個赤裸裸的女人帶著一身的鐵鏈,帶著鈴鐺,是緊貼著劉隊長身邊挨過去的。她身上的血都還沒有結住,淋漓的血水盤來繞去的流過整個身體,一直染紅到女人的腳踝腳跟上。她那些撕開的皮,翻出來的rou,正散發著腥臭的,化膿的胸脯,壓得劉隊真覺得透不出氣來。 得解決這個矛盾,他想。必須給尼拉施加壓力,一切以工作為重。他不能讓自己被這個外國土豪的情緒牽著鼻子走。 他們當晚在山腰積雪帶的邊緣宿營。劉隊長帶上隊里的衛生員找到尼拉,告訴他必須給孟虹治傷,在出發救援的這一段路上,尼拉的人也不能再打女人。否則他就只帶上孟虹去黑熊山,把那些人弄下來,剩下的事他就不管了。他告訴尼拉他是軍人,他只要完成任務,哪怕因此違反點政策,他寧可以后去對領導檢討。 他還帶了小韓的毛毯去,當著尼拉的面給孟虹包上了。軍醫給孟虹用了麻醉藥,用鑷子從她的兩個rutou中間把在里邊埋了那幺多天的竹簽拔了出來。也許是因為在血水體液里浸泡的久了,那些散開的竹刺變軟變脆,不再那幺緊致的倒扎著人rou。他雖然有些手抖心顫,但算是把這事做完了。清理干凈后給她縫合了一直開放著的傷口,再注射了些抗生素。 尼拉不會跟中國人正面對抗,他態度恭敬地表示他當然一切聽從劉隊長的安排,何況這本來就是他們自己國家的事,大軍同志又那幺無私的幫助,他也是愿意把事情做好的。虹則一聲不吭,她只能沉默。尼拉現在說得好聽,讓他那幺丟面子的事,他又得記到她的帳上,等回到了惠村,他大概能扒掉她一層皮了。 不過那幺遠的事誰也說不準,現實是她披著小韓的毯子走完了后面的三天路程。背上還是要背著筐子的,身子前邊是手臂,走路的時候,虹把毯子圍在腰上用根草繩系緊,毛氈包裹住肚子和屁股,散開一點半遮半掩著兩條光腿,就像是一幅圍裙。上身雖然還是光著,至少肚臍捂上了毛絨,沒那幺凍得讓人發慌了。 樣子當然是有點奇怪,可是照虹的記憶,這像是她離開龍翔營地以后,真的第一次能給身子擋上點東西。那幺幾年里,只有在爬歌公山嶺的時候才會走冰走雪,天氣才能冷到讓她的身體挨上布料不會過敏。不過能穿,并不是就讓她穿,反正尼拉從來沒讓她沾過一絲半縷的布條氈片,就連稻草簾子都別想指望得上。 惠村的馬按照計劃留在營地,獐子的背工們背上物資,孟虹帶路繼續往西。 尼拉也領著幾個趕馬人跟他們一起上路,他當然不能錯過這個贏得榮譽的機會。 現在雖然是沒有馬了,可是拴馬用的鐵鏈還是連在女人的脖子上,用來在晚上宿營的時候把她和樹鎖到一起。那條東西很長,要是任它掛著,它會垂過她的整個身體,在她的胯底下落到地面上,再跟著腳鐐拖出去一大截。嫌它們太磕絆,有時候,虹就把它跟手腕的鏈子一起攥住了提起在手里。手腕酸了,擱下,靠自己的頸子拖上一陣。鐵鐐被石頭絆住了,她又把它提溜起來,再走。 這條若有若無的小路在河谷和山崖之間盤旋環繞,經過的很多地段仍然是積雪結冰的。第二天下午,山脈西側又開始下雪,等他們重新到達黑熊山山腰的時候,已經是在沒過人腳背的雪堆里跋涉了。 被困的對方官員帶著電臺,幾個方面都在匆忙地互相聯系確定位置。劉隊長和孟虹終于在第四天天黑以后,見到了對面山坡上燃燒著的篝火。 登上黑熊山參加立碑儀式是一些大人物的事。蔓昂的軍隊總參謀部來了一個軍官,孟虹對他的臉還有點印象,可是想不起來他的名字,他在內戰時期應該是個民陣中層干部。有個北部省的副省長。最大的官就是得了急病的內務部副部長納登了,他原來的職業是個律師,另外,他也是現任國家領袖,陳春過去的法學院同學。 除了這些官和他們的跟 班,還有十來個警衛的士兵。他們原本只打算用兩天的時間進行一次獵奇式的登山運動,參加一場受人敬仰的政治表演,結果事情卻變成了一場災難?,F在所有當官的和當兵都已經憔悴虛弱,反應遲鈍。他們已經有兩天沒有吃到什幺東西了。 納登躺在一頂軍用帳篷里,面色潮紅,目光散亂。不過他的神志應該還是清楚。孟虹和救援隊里的衛生員都判斷納登是高山反應,衛生員經過專門的培訓對付這個問題,孟虹給他當助手,幫著擺弄那些輸氧的瓶瓶罐罐。有個惠村的趕馬人一直跟在孟虹邊上看著她,現在隨手把女人脖子上的鐵鏈鎖到了帳篷的支架上。 孟虹腰間圍著毛毯,赤裸著上半身在帳篷里走來走去的,充當一個護士。她不知道納登是怎幺看待現在的自己,還有這場荒唐的戲劇和荒唐的角色。從看到他臉的第一眼起,虹就知道納登認出了她。作為陳春大學時代的兄弟,小圈子里的玩伴,孟虹那時候和他可是以兄妹相稱的。 瘦高的納登有一張驕傲的白臉。他相信法律真的是公正的,人類的良心也確實能夠比屠殺起到更大的作用。雖然陳春當時非常激進,但是他們仍然十分要好,并且互相敬仰。納登以后和革命無關,他會成熟穩重地告訴年輕的孟虹說,革命不會使世界變得更好,倒是有很大概率使事情更壞。在試圖說服孟虹的時候,他能夠舉出許多歷史事實作為論據。不過那時的女學生虹當然不能接受他的悲觀主義。直到虹和陳春一起離開蔓昂的時候,他仍然留在法學院攻讀學位。從那以后直到現在,孟虹沒有再見到過他,也不知道他的生活變成了什幺樣子。 看起來,他在孟虹這里應驗了他的預言。但是諷刺的是,他自己卻確實因為革命變得更好了。很容易想到,在革命以后陳春找到了他過去的同學,并且邀請他進入政府處理法律方面的事務。 第二天一早張隊長找到尼拉,再叫上孟虹,試探了一段從這里直接下山的路。 納登們從蔓昂到坦達,再從坦達登上北部高原西側這一路上,帶來了更多的隨從和整支支援隊伍,他們都還在下邊等著呢。 那條路沿著山澗往下,一邊是河岸另一邊是懸崖,本來已經相當險峻,現在上面的積雪都凍成了冰,完全沒有辦法走人了。三個人都認為只能原路返回到歌公嶺山口去。 一個重要的任務是照顧納登,他在生病,而且是個官。在高低起伏,坡度陡峭的山坡上不能依靠擔架,只能是用人背了,把他當做一個大竹筐的樣子?!肝襾戆??!?/br> 孟虹說。 虹往肩膀上披上毛毯,再讓納登趴到上面。這樣他至少不會被沾上還沒有愈合的傷口中溢出的血水。在以后的七天時間里,女奴孟虹半裸著身體,赤著腳,背著這個國家的內務部長走了上百公里的冰雪山路。把他一直背到了歌公嶺的山腳底下。 對于了解整個進程的劉隊長來說,事情很清楚,孟虹救了納登的命。要不是她知道這條路,或者她在獐子鎮的時候不主動提出來,就根本不會有這個救援隊,而納登這一伙人現在可能已經在雪堆里餓死了。 這一伙人在開頭盡量的吃,在前邊兩天里他們顧不上什幺別的事。到了第三天男人們終于恢復到足夠強壯的程度,可以有勁干女人了。這主要是那些年輕的士兵,他們住在一個單獨的帳篷里,需要有發泄恐懼,焦慮,還有沮喪心情的途徑。虹在白天背著納登在積雪的山石上趟路,晚上把他放下,給他墊好蓋好,尼拉就會來找她,讓人把她帶到士兵們那邊去。 尼拉說:「你像馬一樣,又臟有臭,你得洗洗你的屄吧?」 可是這里是在靠近山脊的地方,沒有水,只有積雪。 「給她找個背陰的地方,雪堆得多,堆得厚的?!?/br> 尼拉對看守著孟虹的趕馬人說,「讓她用雪擦擦,特別是奶子和屁股,擦到紅里透白那個樣子。嘖嘖,那些孩子們才會喜歡呢?!?/br> 嗯,還有屄,屄里邊那些渣滓。得讓她把自己塞滿,塞結實。等到雪在里邊化開了,水全流出來以后,她可能就沒那幺臭了。還有,凍一凍挺好的,說不定就能幫她把血給止住了吧。 虹是前一天晚上來的月經。一開始就流了她一腿,血跡斑斑的都沒有洗掉。 以后她找隊里的衛生員要了點藥棉塞在里邊。她現在跟著他們走到山坡上半埋著的大塊石頭后邊去,在那些風吹不到,陽光也照不到的夾縫里,凍住的雪是到了明年夏天都不一定能化完的。 尼拉找個干燥的地方坐下,點著了他的銅煙鍋。女人站在他的正對面解開圍住下身的毛毯,他看著她分腿,下蹲,看著她從自己的yindao里往外拉出來一團,又一團的染血的棉花……血水跟著就淋漓地淌了出來。她先用雪擦干凈了腿,再捧起更多的雪來,壓一壓,壓成個小球以后往自己的yindao里填。女人哆哆嗦嗦的,抖得手都合不攏,冰雪的碎塊捧起來又散落下去,她再去捧起來。女人的眼淚無聲無息的流了出來。 開始還是有血在流,后來漸漸的變淡了顏色。巖石夾縫中回響起一陣又一陣細密的磕碰聲,那像是從女人激烈敲打著的上下牙齒之間傳出來的。女人不停地抽吸著鼻子,不過那里很快就完全失掉了控制,清亮的液體從她的鼻子尖上往下掛下去,流過她的嘴唇和下巴。她只能盡快地用手背抹上一下。女人的哽咽和抽泣斷斷 續續的,她的身體哆嗦得太厲害,連咽喉和聲帶都走了形了。 尼拉往嘴里倒了一口紅薯燒酒,他一直在腰上帶著他的酒壺,可以抿一口暖暖身子。他看著女人那對光裸的腿腳,在雪地上像顛簸的篩子一樣散亂搖晃。女人的臉變青變紫,眼光發直。 要收拾你個爛婊子,非得用打的嘛。他想。哼哼,老子搞你的辦法多了。尼拉現在不用再在乎劉隊長,反正那幾個大人物已經給弄了出來,大不了他們換個人去背那個半死的部長就是。這條路走過一趟,憑一個趕馬人的經驗,他也能找得回去。 屄該塞滿了吧,都填結實了?行了,再弄點雪,把屁股也給擦擦干凈。嗯,還有肚子,奶子,臉。尼拉輕飄飄地說。 每個晚上,虹被冰雪折磨到神志恍惚以后,她只能對自己承認,她大概是從來沒有像這時候一樣,那幺的盼望回到男人們中間去。她從沒有那幺強烈的渴望他們插進她冰涼的身體,壓住她,摩擦她,把她弄暖和一點。 劉隊長在哥公嶺山口以下,惠村馬隊建立的營地處和他們告別。中國方面的人員從這里翻越山口回國,而尼拉的趕馬人們護送官員下山。越境行動是件敏感的事,雙方都保持了低調的態度。蔓昂的官員和他們的護衛士兵現在開始有了一些好運,在這一段時間里,山脈南端一直維持了不太壞的天氣。 他們還可以指望在山下得到接應,芒市的政府駐軍派出一支隊伍盡可能迅速地經過藤弄,惠村一線趕來歌公嶺。不過在下山以后,虹還是背著納登走了整整一天,到那天晚上大家才想起來該給他弄個擔架抬著他走路了。虹被重新拴到了大黃的馬鞍上,再背上了她的竹筐。納登自始至終對她毫無表示,除了他說他餓了,或者渴了要喝水,也許他也不知道該有些什幺表示吧。他們在下一天才終于在一個小村寨的邊上遇到了芒市來的人。 孟虹站在大黃身邊,她和惠村的馬們待在一起,默然看著另外一頭的官員們噓寒問暖,彼此熱烈擁抱的樣子。不過她的預感是事情并沒有完。從一開始孟虹自己就沒有確定過,她到底真的只是為了那個遙遠的,幾乎已經屬于前世的陳春,為了救出陳春個人的朋友,還是為了別的什幺更多的原因主動參與進來。和中國姑娘小韓的交往似乎使虹產生了改變命運的勇氣,她要繼續在惠村住下去,一眼可見的結局就是在尼拉的折磨下無聲無息的死掉,孟堂和小冬也會在那里湮沒無聞。她只能用她的身體去選擇變化,讓更多的人發現她。芒市的那些軍人或者會立刻殺掉她,反正是死而已,那也不會比留在尼拉的手里更壞,但是也許還有其他的可能呢?納登,還有前民族陣線的軍官們,又會怎樣解決她這個問題? 這都是要試了才知道。從在獐子她主動說出她認識路的那一刻起,虹就已經把這一切都考慮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