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29
對于芒市居民而言,大路上過往的馬幫從來就是他們日常生活的組成部分。 在晴朗的白天,馬店的老板望向大路盡頭,從那里飛揚起的塵土總是一個提示,說明了有一樁新的生意正在漸漸走近。而在晚上,則是黑暗的深處傳過來的踏踏馬蹄,還有偶爾亮起的,趕馬人們點煙的光亮。 芒市的學校在當年英國殖民者聚居區的最外側。運氣不佳的氏族首領兼北部省議會議員們被政府軍隊監禁在這里。這些堅持不肯執行土地改革的土著領袖,再加上一些他們到芒市開會帶來的隨從,還有二十多人,分開住在學校教學樓樓下的兩間教室里。瑞瑞瑪的丈夫也在其中。 在學校的門口,另有一座原先教職人員居住使用的小樓,現在這里住著十幾個看管囚徒的政府軍士兵。 現在是晚上。在學校大門邊放哨的士兵聽到了石子路的遠處響起了清晰的馬蹄聲音。他當然沒有把這當做一件重要的事。因為各種的原因,鄉民的運輸馬隊在山道上耽誤了時間,常常是需要漏夜趕路的,有時直到半夜才能到點歇息。差了幾個小時的路程,總是要再花上點時間和氣力,直接進城比較合算。 哨兵等了一陣。他現在看到了排成一隊的馬和人。因為他自己可能是這個深夜中唯一醒著的人了,趕馬人們沖他友好地呲牙微笑,打著招呼。有一個鄉民拉著自己的馬朝向他走了過來。 他說,馬腿瘸了,不知道是不是扎進東西了。他把馬的韁繩繞在學校圍墻邊的樹干上,圍墻里邊就是兵們住的房子。 他轉過身來說,大哥,有火嗎,火柴過河的時候打潮了。 兵低頭去摸口袋,再抬頭的時候見到的是那人的手槍槍口。那人說,想活就別出聲。跟我走,快! 其實不用他自己邁腿,他覺得自己被另外的人從兩邊夾住,幾乎把他抬離開了地面。他只是看到自己正迅速向前移動,他似乎還注意到,小街上在一瞬間已經變得空無一人,剛才的馬隊好像只是一個倏忽即逝的幻影。沿著圍墻繞過了拐角,他被人按到地下,緊跟著,就是身后轟然響起的一聲巨大的爆炸。他感到從空氣到地面都在劇烈地震動,腦袋里嗡嗡地響成了一片。 他頭暈目眩地從地上坐起來,不過兩腿軟綿綿的,好像是連站直身體的力氣都沒剩下。他沿著校墻的邊緣望上去,該是他住的那座小樓的地方空蕩蕩的。那里已經什幺都沒有了。 一片異乎尋常的寂靜。近處的一戶人家中響起了一聲孩子的哭聲。再以后,芒市的另外一側,城邊的什幺地方,突然爆發出了持續不斷的槍炮聲音。 修路是要用到炸藥的。出發前虹讓他們帶上了工地里貯存的炸藥。一匹馬馱著的一百斤TNT足夠徹底摧毀那座磚石結構的兩層小樓,那地方現在只剩下一片瓦礫廢墟,看不到有人活著的樣子了。瑞瑞瑪部族的趕馬人們正迅速地沖進校園,從教學樓那邊放出被監禁的部族頭領們。 其中該會有瑪的男人吧?但愿他沒事。虹看著他們想。怎幺集中起來這些人,怎幺護送他們回家,這些事情就都留給瑞瑞瑪家的人去安排了。不過他們都是些地頭蛇,只要能逃出監禁,隨便怎幺樣都能找著解決自己的辦法。不用為他們太cao心的。 虹手里一直提著罕的手槍。握緊了槍柄的手掌開始變得干燥起來。這是在冬天,她開始覺得冷。前邊一段一直急著趕路,過后的那幾天里邊,是一直躺在男人的身體底下讓人干。而且還緊張,不停地想……現在事情算做完了。她松弛了下來。 虹現在是站在街道斜對面一間民房的窗戶邊上,這里就算是被臨時征用的她的指揮部了。她注視著正在按照自己的命令行動的戰士們。到現在為止,一切進展順利。從印度俘虜營出來以后,虹就一直帶著罕的手槍,女人身上光溜溜的,沒地方安置這件器具,她就只好把皮槍套也背上了。皮革帶子斜過女人兩個赤裸的rufang之間,把槍套懸吊在虹的光屁股邊上。這看上去當然很古怪,不過她一直就是這樣了,有什幺大關系呢? 從很久以前就是,每到指揮戰斗的時候,虹總是習慣在手里握上一件武器。 雖然未必是真要派得上什幺用場,這只是一種習慣,一種態度,甚或只是在緊張激烈的環境中,一件用來鎮定自己心情的玩具。這具沉重光潔的鋼鐵機器,給人產生一種能夠控制局面的寬慰感。 虹現在的感覺就是這樣。她所參加過的最后一次戰斗,算起來大概也已經是在五年以前。那時她還是個剛出校門的小女學生,就要試著指揮成百上千的男人去殺死另外更多的男人,或者也有可能,是指揮他們去被人殺死。那樣的心理壓力幾乎無以言傳,但是她最終堅持了下來。 一個手中握槍的女孩就不再需要總是為黑夜,叢林,還有居心叵測的男人們擔驚受怕。雖然女孩總是柔弱,膽怯的一方,她們總是依靠智慧而不是體力去贏得勝利。但是有了槍就不一樣了。當年的女學生孟虹幾乎是在學習指揮戰爭的同時,才學會了使用手槍殺人,以后在她的心理上就習慣性地把這兩件事聯系在一起了。 五年得算是一個很長的時間嗎?也許更重要的,并不是時間本身的長短,而是這些時間的內容。那是一個女人作為叛徒,罪犯,奴隸,也許還有娼妓所生活過的五年。在這樣的五年之后,她竟然又在打仗了。只是那幺驚天動地的 銳利一擊,她就做到了需要她做的事。虹不必特別提醒自己去留意她赤露的身體,還有鎖鏈,這些東西在前邊的五年中一直陪伴著她,已經就是她不能分離的一個組成部分。一個赤裸的女人在這樣的情況下仍然可以殺人,也可以指揮更多的男人去殺人。 雖然和過去的輝煌相比,這只是一場很小的,當年只是她的一個排長就可以指揮的行動。不過與那時相同的是,至少手槍又掌握在了她的手中。過去那些成百上千的殺人游戲已經被做完|最|新|網|址|找|回|---2ü2ü2ü丶ㄈòМ了,結束了。虹不爭氣地想到的,卻是她這幺些年來一直赤裸在男人中間,忍受著幾乎從不停歇的jian污和折磨,鞭打烙燙,針扎刀割……在那些忍無可忍的時候,她真的不是沒有想到過自己原來用的那把德國手槍的。 虹抬起手來看著現在這支罕的槍,這是一件蘇聯的產品,做工粗獷,但是結實耐用。她用另一只手撫摸過槍身暗黑色的平面。有這東西又怎幺樣呢?虹悄悄地嘆了一口氣。她肯定不能就這幺抬起手來,朝她身邊的印度上校李和罕少尉各開上一槍。說起來他們都已經干過她不知道多少回,夠得上很多次的強jian罪名了。 她也未必能帶著它回去瑞瑞瑪的家里。雖然瑪是答應了只要能救出瑪的丈夫,就放她和她的兒子自由??墒鞘虑椴⒉粫晴酆唵?,再以后她又該怎幺辦呢?說到底,一件武器確實可以殺掉某一個,或者好幾個強jian自己的人,但是遠遠不能解決所有的問題。更多的事情,只能是繼續聽天由命吧。 城外的槍聲越來越激烈了。城中的有些地方升騰起了火光。印度上校李和政府軍隊的罕少尉站在一邊,看著這個他們曾經以為非常熟悉的女人。他們熟悉的不僅僅是她的臉,她的腿和腳,他們也非常地熟悉她的赤裸的胸脯和陰戶,他們甚至熟悉她的yindao收縮起來的節律和力量。她一直是那幺地聽話,順從,隨時都準備著跪到地下舔他們的腳,她在挨揍的時候滿地打滾,哭喊求饒的聲音聽起來也很尖銳響亮。而現在,幾乎只是一轉眼的工夫,這個赤條條的女人就計劃周全,鎮定自若地殺掉了十幾個武裝士兵,他們都還沒有來得及從夢中清醒過來。 這讓兩個男人不寒而栗。 女人赤裸的輪廓線被遠方的火焰映出了金紅色的光暈。她的脖頸纖細,肩膀結實,而rufang寬厚。只有人的袒露的皮膚才會在夜中這樣地閃爍光線。那個時候,兩個男人的心中也許是有欲望的,只是他們現在當然沒有可能命令這個女犯人跪下去吸吮他們的生殖器了。他們心懷叵測地互相對望了一眼,各自看出了對方眼睛深處的恐懼。她會干脆地轉過身來朝我們各開上一槍嗎? 芒市城門一側的郊外還有另一場戰斗。芒市的政府駐軍近期出動了不少力量在高原上活動,留守省城的還有一個連一百多號人。聯合政府繼承了民陣軍隊的親民傳統,他們沒有占用城中的民房,而是把營地建在城門外的山坡上,同樣是用原木搭造起來的木制大房子,還有高架上的崗樓。在幾道鐵絲網的包圍圈后邊堆砌了大量的沙包作為防衛,沙包墻后挖有塹壕。 按照事先計劃,虹的印度軍隊繞過芒市占領了城門,他們被命令在聽到小城另一頭的巨大爆炸聲響后向駐軍營地集火射擊。他們現在可是有炮兵的。雖然印度人從來就不怎幺能瞄準地方,但是他們有炮手,至少知道該從迫擊炮口的前邊往下擱進炮彈。然后砰的一聲,那東西只要往前飛出去,能掉到鐵絲網圈子里就成了。 這就已經足夠給對方造成恐懼和混亂,因為戰爭已經結束了好幾年,士兵們現在準備對付的是使用步槍甚至獵槍的部族武裝,他們根本就沒有想到過還需要跟炮兵作對。再加上印度一方的兩挺機槍掃射起來也十分熱鬧。政府駐軍的指揮官完全不知道外邊究竟發生了什幺,又是面臨夜戰,他們只能決定固守,堅持到天亮再做打算。 而這正是虹希望達到的目的,只是讓他們不要在聽到學校這邊的動靜以后,出動部隊增援來添亂就好。學校這邊的解救行動結束以后,虹讓李打了兩發信號彈。事先的指示是,阻截軍營那邊的印度人見到信號以后撤出戰斗,在芒市城邊的一個小山頭上集合,連夜向西,走上回印度的道路。 虹給他們安排了兩位瑞瑞瑪部族的向導,至于他們到時候能不能及時撤退,又究竟能不能正確地在暗夜里找到匯合地點,虹就不打算管那幺多了。她只要能把李上校帶出去,就已經算是很對得起他們。 出發前,虹放走了隨隊帶來的那些看守印度俘虜營的政府軍隊士兵。對于罕,虹和瑞瑞瑪的趕馬人們說話算數,送給他一匹馱著兩個小竹簍的騾子。那兩個竹簍子里邊,各裝了一小半筐沉甸甸的金砂。 在這一夜就要結束的時候,虹從芒市帶走了七八十個印度人。晚上的這場阻擊戰沒有發生多少傷亡,因此更多的印度戰俘應該是在夜里走散了。他們當然將要面對著一個很壞的壞運氣。在這場傳奇式的夜中突襲過去之后,當地的駐軍和居民們非常投入地參加到一場獵捕印度佬的游戲中去。人們到處搜尋掉隊以后試圖躲藏起來的印度士兵,在那些天里,甚至是在芒市中央大道的兩側,都可以見到被釘穿了手足,懸掛在大樹干上的赤身裸體的印度人尸體。他們大多被割掉了耳朵,鼻子,還有生殖器,也有些人到那時還沒有完全斷氣,他們會在半空中掙扎上兩到三 天之久。 戰俘營里的三個印度女人中,有一個始終沒有找到,她也沒有出現在返回印度的人們中間。以后有傳說是她被找到她的當地鄉民娶走做老婆了。這些女人應該是一開始就沒能在夜里跟上急行軍的隊伍,印度男人好像也沒怎幺管她們。她們很快就被芒市郊外的村民找了出來。另外兩個不幸的女人被帶到芒市城中游街示眾,在經過了幾天幾夜的輪jian和折磨之后,同樣被精赤條條地釘死在大樹干上。 還在死以前,她們身體上的各種零件——rufang,五官,和手腳指頭,都幾乎已經被零切碎削地割干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