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處。

    “鹿至，昨晚住院了?！?/br>
    “……”

    鹿園園用了十秒鐘，才想起來爺爺口里的鹿至，是她爸爸。

    住院是指——

    她捏緊了勺子，看著老人再次開口：“酗酒……胃出血，還活著?！?/br>
    鹿園園猛地松了口氣，揪著的心也放了下來。

    之前那樣的氛圍，她還以為……

    “是他鄰居發現的，找通訊錄打給了我們，說是晚上的時候在家里砸東西，聲音特別大，他們第二天一大早去敲門，發現沒有人回應，又打不開門，就報了警……才把他送醫院去的?！?/br>
    “……”

    nǎinǎi在身邊問出聲：“園園，你實話告訴我們，以前……他也總這樣？”

    “喝酒的話……是啊，我高中的時候他也總是喝酒，我會給他買yào，吃不吃……我也不知道?！?/br>
    其實她剛才一瞬間以為，爺爺nǎinǎi要告訴她，你爸爸住院，沒救過來。

    她也不知道為什么會這么擔心。

    可能是因為那個男人的生活方式一直印在記憶里面太深刻了吧，對什么都不關心不在乎，行尸走rou一樣，看了那樣的人，她都找不出一個……他活著的理由，好像哪天就這么消失在世界上，也是有可能的。

    “唉，”nǎinǎi突然抬手摸了摸她的頭發，“真是委屈你了……當年s市這邊學籍什么的我們托人問過，沒有硬關系根本沒法轉，我跟你爺爺不能幫你辦轉學，也想過讓你來借讀，但那時候你高二了，他們說高考題和教材什么的兩個地兒考的也完全不一樣，來了你得從頭學……唉……正好你爺爺那段時間想退休，把他那個看病的地方給賣了，買房子的人又出了問題……”

    nǎinǎi說著說著，已經有些哽咽，鹿園園愣了一瞬，反應過來他們今天的反常不是因為她爸爸的住院。

    是因為她。

    是因為后悔，那時候沒有把她接過來。

    “哎呀nǎinǎi，”她拉起老人的手，粗糙而溫暖，“我一直都挺好的呀，他喝酒喝他的，我學習不還是這么好嘛，你們不能給我辦轉學，我不就考過來了嘛?！?/br>
    那時候沒有問也沒想過，為什么每年jiāo學費的時候他都有錢拿出來。

    其實現在想想……學費都是爺爺nǎinǎi給的吧。

    生活費……她也就不想問了，就算爺爺nǎinǎi給的錢他拿去買酒或者什么的，她也有自己的辦法賺錢。

    她真的很笨，她想不通爸爸這樣做的原因，想不通她mama犯了錯，他為什么就要正樣子把自己的后半輩子都浪費揮霍掉，渾渾噩噩地過掉。

    “……其實，我初三還有高中三年，一直都挺希望我爸能好起來的，但是后來我就……就不再想了?！?/br>
    “可能是我媽的事，讓他徹底失去了生活的動力吧，就連我這個女兒也連帶著不在意了?！?/br>
    “你們要是那時候拉我走，我可能還蠢得不愿意呢，”她幫nǎinǎi擦掉臉上的水跡，“我不死心啊，我覺得……我是他女兒，我不管他誰管他呢，他說不定哪天就回到以前的樣子了呢？”

    她也不是沒期望過，她希望爸爸對女兒的最簡單的愛，希望他能問一下她考了多少名，這樣好像學習都更有動力。

    而不是每次看著自己的第一名，卻只能自己給自己開家長會，站在講臺上分享學習經驗，接受其他家長的贊揚，回家面對的還是滿屋狼藉，還是要收拾他的空酒瓶。

    她的兩個家長，一個重組家庭后沒有再聯系過她一次，另一個每天和她住在一起，甚至不知道她什么時候考試。

    每次失落過后，心里全是茫然。

    一次又一次，不管小事大事，不管她多難過，那個男人都不在乎，他甚至察覺不到她的情緒。

    鹿園園覺得，學習比這些事要簡單多了。

    她那么笨，想不通這些，次數多了，那她就覺得，算了吧。

    我就認清這個現實好啦。

    他生你養你，卻不愛你。

    那能怎么辦呢，能去求他愛你嗎，就算求了……有用嗎？

    努力過，努力了這么多年，都沒能改變他一分一毫。

    我別無他法，不想難過，也不想恨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