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園園點點頭。

    她看著他劃了下手機屏幕，然后把手機放到耳邊，垂了一下眼睫，“媽?！?/br>
    他沒有避著她，就在她的身側接了這個電話，說的話一字不落的傳到她耳朵里。

    “嗯，就那樣?！?/br>
    “還行吧?！?/br>
    “不用給我，夠?！?/br>
    “……”

    鹿園園本來低著頭，聽著聽著，之前都答得很順暢，他突然沉默了十幾秒，像是卡殼了一樣。

    她有些疑惑地抬眼。

    沒想到，正對上他看過來的視線。

    他黑色的眸子發亮，定定地盯著她，一眨不眨，過了一會，才翹起唇角對那邊說：“——快了?！?/br>
    快了？

    快了為什么要盯著她說？

    鹿園園本來有些茫然，但轉念一想，可能是聊著聊著天，往別的地方看，湊巧對上眼了吧。

    果然，很快他就偏過頭，接著跟電話那端講話。

    是他mama誒。

    原來，蘇學長給家人打電話的時候是這樣的呀。

    雖然有時候會露出嫌棄的表情，但唇一直彎著，面部線條很柔和，話少，但聲音里沒有絲毫不耐煩。

    整個人都變得很溫暖。

    看著他的側臉，記憶突然回到早些時候。

    她在今天，也收到了電話。

    來自她爸爸。

    那時她醒了不久，剛從床上坐起來，手機突然在枕邊震動，看了來電顯示，她愣了一下才接起來，叫了聲“爸爸”。

    上了大學之后，他就給她打過一次電話，時隔一個半月，這是第二次。

    她攥著手機，安安靜靜聽著那邊的人說了幾句話，心里涌起失落，但卻一點也不意外。

    那邊傳來的男中音是依舊熟悉的例行公事的語氣，沒有絲毫溫度，內容無非就是又來問她生活費要多少。

    鹿園園沒立刻答。

    直到那邊人的耐心耗盡，開始催她，她咬著牙，一字一句地說：“我不要你的錢了?！?/br>
    “我找了家教，工資挺多的，我不問你不問爺爺nǎinǎi要錢也可以自己生活?！?/br>
    “爸爸，”剛起床的眼睛本來就干澀，她越說越難受，最后另一只手開始抹上酸疼的眼，努力掩蓋住哭腔，“你……以后別再給我打電話了，好不好?！?/br>
    你不想我，不想打給我，就別打了好不好。

    那句話之后，男人沒說什么。

    好像嘆了口氣，然后直接掛了。

    她從耳側把手機拿下來，坐在床上垂著頭，眼淚順著指縫一滴一滴滴在被單上。

    其實這么多年了，她早該習慣了。

    但人有時候就是會這樣，即使你知道這次他會在電話里說些什么，依然會有不切實際的幻想。

    期待著，他會不會哪怕問你一句，在學校過得開不開心，舍友之間有沒有矛盾，或者，只是簡單的一句，爸爸想你了。

    不過幻想終歸是幻想。

    哭過了、想通了也就好了。

    “……你怎么了？”

    眼前突然晃過一只手的影子。

    鹿園園回過神來，視線聚焦在面前的人身上，“嗯？”

    蘇臨把手機裝回口袋里，往她身邊走近了點。

    天已經黑差不多了，超市旁邊的路燈亮起，他清楚地看見她臉上的表情。

    明明之前還很有活力的樣子，突然之間就像是變了個人，眼神空洞洞的，顯得很茫然。

    重點是，不知道為什么。

    他總覺得……她好像快哭了。

    話在喉處梗了梗，他試探道：“……不開心？”

    鹿園園本來想直接搖頭。

    搖到一半，看著他微蹙的眉，眼里的關切，突然間就不想憋著了。

    想和一個人傾訴。

    憋著太難受了。

    “嗯，不開心?！?/br>
    蘇臨一愣，還沒等說什么，她又語速飛快地加了句：“學長，我下面說的話你聽聽就忘了吧?！?/br>
    “好久好久了，我都不知道我做錯了什么，我爸爸就這么不喜歡我?！?/br>
    “他不想管我就算了，直接把我忘了都行，但他偏偏還記得給我打電話，問我要多少錢?！?/br>
    “他問我要多少錢，但我猜，他根本就不想我說出個數字來?！?/br>
    “因為他也沒有多少錢可以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