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它有任何異兆，我們都尚來得及反應。那時候要抹去神識，讓它恢復成一塊頑鐵，并不太難?？墒瞧褪菦]有反應，連任何一絲靈力波動也無。劍廬千錘百煉，熔巖淬皮銷骨，它忍受了千年，毫無所動，硬生生瞞過了一心想要被尊為器圣的向銷戈?！?/br>
    天衢子只是想上一想，便覺冷汗加身。

    水空銹說：“當時我便知道，這把劍將來一定會成為三界禍患。于是我命人加固法陣，也與向銷戈籌備再鑄圣劍，以備不測?？墒菣C緣如何強求？后來兩千余年，我們再也沒有找到這般完美的材料。我只好無數次加固法陣，將它牢牢困在弱水?！?/br>
    天衢子問：“宗主可知，它于何時脫出弱水？”

    水空銹沉吟片刻，萬法神鏡的法咒輕輕圈轉：“大約是五百年前神魔之戰，我被困弱水之時。我等被吸入法陣時，我還曾見過它。但隨后，我失去意識，便也不知它是如何離開。又是幾時離開?！?/br>
    天衢子說：“這些日子，弟子重新查看了陣宗和器宗對此地法陣的分析?！?/br>
    水空銹問：“有什么結果？”

    天衢子說：“按理，圣劍脫出，法陣一定會崩潰，而弱水早就應該漫出，覆蓋三界?！?/br>
    水空銹冷笑：“可是顯然并沒有?！?/br>
    天衢子說：“對。因為正是宗主神識勉強鎮壓了法陣，令法陣雖然波動，卻還能運作?！?/br>
    水空銹終于明白過來，怒道：“你是說，現在鎮守弱水河口的，乃是我的神魂了？！”

    萬法神鏡呼呼飛圈，顯然水空銹氣得不輕。

    “宗主稍安勿躁?！碧灬樽由锨耙徊?，食指驀地點在鏡中央，神鏡轉速變慢。水空銹一怔，顯然這些日子以來，眼前此人進步非凡。

    他終于平息怒氣，說：“時至今日，吾不得不懷疑，當初它放吾出弱水法陣，只是讓吾專心修煉，增加修為，以便有朝一日，令我鎮守弱水?！?/br>
    天衢子沒有說話，如果當初，天河圣劍真的擁有這等縝密的思維，那么宗主說的就不錯——它真的是活的。不是單單的器靈，而是如任何一個活物一般，能思考，能謀算，且智商極高。

    水空銹喃喃道：“天衢子，如今吾功體虛弱，撐不了太久。倘若圣劍無法尋回，再無其他可以延續法陣運行之靈物?！?/br>
    天衢子面色平靜：“弟子明白?！?/br>
    水空銹問：“你可有辦法？”

    天衢子道：“弟子覺得，那圣劍自愿鎮守天河兩千余年，隨后又覓得時機，讓宗主代它鎮守。想來，它亦不愿三界為弱水所侵，皆化混沌?！?/br>
    水空銹說：“不知道。吾曾有意試探過向銷戈，天河圣劍，并沒有跟任何人jiāo流過。一個字也沒有?！?/br>
    天衢子站起身來，撫去衣上落雪：“弟子想再往畫城，去會一會圣劍。也許它對于如何留存三界，也有所布置?！?/br>
    水空銹苦笑：“如今三界之中，還有修為比我更深厚的長者嗎？”

    天衢子沉默了，沒有了。如今九淵九脈掌院，年紀都不過千余歲。幾位大長老也堪堪只是一千六七百歲，卻已都是行就將木之人。

    玄門與魔族看人修為，就跟老樹看年輪一樣。修為越高深，境界增強，壽命也就越高。一境界修為，提升五百載壽命，一眼望穿，無遮無攔。

    頊婳這樣的，真是異數。

    他的沉默便已是答案。

    水空銹說：“向銷戈雖然還在，但他是器修，功體不可以尋常修士而論。不可能鎮壓得住弱水?！?/br>
    這點天衢子倒是贊成：“向老的本尊rou身也早已損毀，如今只是靠自己制作傀儡身軀略作填補。身體、精力，皆已大不如前?！?/br>
    “比我想象得還沒用?！彼珍P嫌惡了一句。天衢子有點想笑，說：“宗主耐心等待，弟子去會會圣劍?！?/br>
    水空銹無奈：“也只好如此了。不過天衢子，你要記著，能在向家堡劍廬中，隱忍千年而絲毫不形于色的東西，擁有神力卻仍然欺瞞整個玄門，在弱水中休生養息兩千年的怪物，其狡詐與堅韌，都是我等血rou之軀難以想象的。它的任何話，你都不可輕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