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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再放入少許鹽攪拌均勻,柒柒將噴香軟糯的粥盛進一早便清洗干凈的保溫飯盒里。 抓緊時間沖了個澡,換上一條新買的碎花裙,她對著鏡子重新扎好頭發,提著飯盒出了門。 下午五點鐘,放學的和下班的行人們絡繹不絕,混進人群里,不管你是美若天仙,還是丑如無鹽,都變得不再顯眼。 擠上25路公交車,車上早已滿滿當當,乘客們猶如即將爆罐的罐頭中的沙丁魚,一個個表情麻木,苦大仇深。 單手緊握住扶手,另一手將飯盒緊緊抱在胸前,柒柒兀自神游天外。 坐在她面前的男孩子抬頭看了看她的臉,摘下耳機,略有些臉紅地道:“同學,要不你坐這里吧?!闭f著就要起身給她讓座。 美貌是禍水,也是利器。 柒柒甜甜地笑了笑:“不用,我還有兩站就下車,謝謝你?!闭Z氣真誠,舉止大方。 男孩子木楞楞地應了一聲,絞盡腦汁搜刮套近乎的話:“你是要去A市人民醫院嗎?” 柒柒點點頭,順著人群往后車門處移動,把男孩子癡迷遺憾的目光拋在身后。 好不容易擠下車,新鮮的空氣迎面撲來,柒柒深呼吸幾口氣,對著路邊汽車的玻璃窗,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亂的頭發,然后加快腳步。 來到病房的十六樓,她熟門熟路走到盡頭左側那間病房門口,推開房門。 靠窗戶病床上半躺著的男孩子似有所覺,立刻轉過頭,和她的目光碰撞在一起。 下一刻,那雙眼睛立刻彎起來,蒼白的臉也生出一點血色,他親昵地喊:“七寶!你怎么來了?” 柒柒將飯盒放在桌子上,居高臨下地審問他:“明遠同學,請問你最近有好好吃藥治病嗎?” 俊秀的眉眼上俱是歡喜,男孩子沒脾氣地張開雙臂:“當然有,不信你去問鐘醫生,七寶,快點讓我抱抱?!?/br> 柒柒也繃不住,笑了出來,低下身子和他緊緊擁抱在一起。 單薄的病服下,是嶙峋的脊骨,他身上已經沒剩多少rou了。 這個認知讓她心中一抽。 “你還沒回答我,今天不是周四嗎?怎么有空過來?”明遠輕柔地撫摸她的頭,“你不會是翹課了吧?” 柒柒撅起嘴瞪他,表情嬌嗔可愛:“你就不能想我點好的嗎?” 她依依不舍地離開他的懷抱,轉過身打開飯盒:“今天下午本來是專業課來的,結果老師臨時有事,課程改到下周再補?!?/br> 撒謊賣乖,幾乎是她與生俱來的天賦。 她甚至會下意識地為自己每一個謊言編造出幾可亂真的細節,力求做到天衣無縫。 從桌斗內翻出一個白瓷碗,將溫熱的排骨粥倒進去,她問道:“這幾天感覺怎么樣?有胃口嗎?” 明遠湊近前聞了聞,做出個垂涎欲滴的搞怪表情:“本來還不太餓,但既然是七寶親自熬的粥,說什么也要喝一大碗!” 柒柒哭笑不得:“你是狗鼻子嗎?怎么就這么肯定是我親手做的?” 明遠捏了捏她的手:“這個粥的做法還是我教你的呢,全天下只此一份,獨家配方,千金不換!” 將碗和勺子一起塞進他手里,柒柒嫌棄道:“就你話多,就你臉皮厚,趕快吃!” 第一勺粥先遞到她唇邊,明遠道:“你是不是還沒吃飯?咱們一起吃?!?/br> 柒柒搖搖頭,指了指飯盒:“我做的是兩人份的,現在還不太餓,待會兒再吃?!?/br> 明遠不再勉強,低頭狼吞虎咽起來,吃得心滿意足,時不時還要大力夸她幾句。 坐在低矮的小凳子上,柒柒枕著床沿,仰臉看他,眼神軟得不像話。 同病房的老人走進來,看見她打招呼:“喲,小姑娘來看男朋友啦?” 柒柒歪過臉笑:“嗯,爺爺最近身體怎么樣?” “還不錯!這不,又多活了一天!”老人樂觀地打趣。 癌癥晚期患者,生命的計量單位,是天。 身體健康的人眼里單調乏味的每一天,于他們而言,卻是拼盡全力也未必能度過的難關。 看著明遠真的把一整碗粥喝了個一干二凈,柒柒又驚又喜,摸了摸他的胃:“吃這么多,沒關系吧?” 明遠搖搖頭,指了指自己的嘴角:“我覺得我還能再來點兒飯后甜點?!?/br> 柒柒“噗嗤”一聲樂了,毫不扭捏地湊上去,親了親他,又胡嚕了兩把剛長出來的有些扎手的頭發:“我去刷碗,順便去找鐘醫生問問情況,你乖乖在這里等我?!?/br> 剛走到醫生辦公室門口,便看見穿著白大褂的年輕男人從另一邊走了過來。 “鐘醫生?!逼馄庥先?。 “過來了?”鐘臨客氣地點點頭,“正好,我本來也打算聯系你?!?/br> 柒柒心里“咯噔”一聲,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醫生不聞不問,反而是好事,但凡來找你,多半要帶來什么壞消息。 果不其然,鐘臨道:“明遠現在吃的這種靶向藥,對他的病情已經沒有什么作用了?!?/br> 柒柒咬咬唇:“那……換別的藥呢?” 鐘臨客觀冷靜地道:“我等會兒給你幾個藥名,這些藥國內沒有,你得自己想辦法去弄,而且我不保證會不會有效,目前只能一個一個去試?!?/br> 身為醫生,早就見慣生離死別,經歷的事越多,越意識到自己的無能無力。 但這個小姑娘,和里面那個男孩子,實在是有點太小了。 鐘臨生出一絲不忍:“你之前不是有渠道嗎?你去問問,我也幫你打聽打聽,看我國外的朋友們那里……” 說到這里,他心中忽然升起警覺。 他是怎么了?現在的醫患關系還不夠緊張嗎?那個病人明顯已經是強弩之末,如果通過他的手弄到藥物,不久之后病情惡化或者死了,這責任算誰的?他撇得干凈嗎? 女孩子已經拒絕:“謝謝鐘醫生,不用了,我有辦法?!?/br> 她強顏歡笑:“我還以為他的病情有好轉了呢,鐘醫生你沒看到,他剛剛喝了好大一碗粥,精神也比之前好了不少……” 語調漸漸哽咽,她慌忙擦去眼角的淚水,冷靜地問:“鐘醫生,按你的判斷,他還能活多久?” 鐘臨默然許久,干澀地道:“這個,誰也說不好,也有……奇跡的發生?!?/br> 可奇跡之所以叫做奇跡,就在于其罕見,百年難得一遇。 “我明白了?!逼馄庑乃纪ㄍ?,也不需要毫無意義的安慰,便中止了談話,“那我先回病房了,鐘醫生你記得把藥名發給我?!?/br> 鐘臨點點頭,目送她離開。 病房里,明遠弓身伏在床頭,把方才吃下的排骨粥吐了個一干二凈。 一邊吐一邊撕心裂肺地咳嗽著,瘦弱的身子一顫一顫,像即將飄零的枯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