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 撒旦探戈
下午兩點鐘,相樂生父母從國外趕回來,急匆匆探望受傷的兒子。 見相樂生連護工都沒請,一應事宜全由白凝親力親為,孫庚茹嘴上說著辛苦她的客套話,心里卻多了幾分滿意。 這才是身為人妻應該有的樣子。 相樂生的父親相宗海一向少言寡語,惜字如金地問了問兒子的恢復情況,便不再說話,卻往他的賬戶里轉了一筆十分可觀的慰 問金。 相樂生和母親說著話,低頭看了眼手機提醒,隨手點了幾下,轉進白凝卡里交公。 過了會兒,白凝父母也聯袂而來,親家聚在一處,氣氛熱烈融洽。 相樂生適時將岳父派人緊急救援、從亡命徒手中搶回他一條命的“真相”說了出來,把當時的情況形容得千鈞一發,險象環 生,嚇得孫庚茹連連驚呼,對白禮懷的態度也越發恭敬客氣起來。 白凝倒好熱水,坐回相樂生身邊,耳朵聽著他無中生有地編造謊言,糊弄親生父母,眼睛若有所思地瞟向白禮懷和傅嵐。 距離她向白禮懷下最后通牒,剛剛好過了三天。 一對怨偶罕見的同框,這件事本身已經表明了白禮懷的態度。 父親依舊端著威嚴方正的面孔,看不出什么異樣,身上那件藏藍色的針織衫,瞧著卻有些眼熟。 白凝思量了一會兒,想起那是傅嵐去年春天和她一起逛街時,給白禮懷買的。 時隔一年,這件衣服終于穿到主人身上。 母親的精神狀態,卻比往常好了太多,說是容光煥發也不為過。 她穿著同色的藍絲絨旗袍,臉上化了淡雅的妝容,憔悴蠟黃的氣色在粉底、修容和腮紅的齊心協力下提升了不少,口紅的顏色 也很相宜。 和素來不大對盤的孫庚茹聊天時,她竟然也耐得住脾氣,沒有冷臉,也沒有說些意有所指的難聽話,臉上一直掛著微笑,那些 原本鐫刻于她骨血卻又在這么多年的歲月里消失無蹤的淑女氣質,好像一夜之間又回到主人身上,看起來優雅而陌生。 白凝暗暗嘆了口氣,波光瀲滟的美目黯淡下來。 她借著找醫生討論病情和治療方案的由頭,躲到外面平復心情。 再和那對貌合神離的夫妻待在一間房子里,她覺得自己會窒息。 世事往往荒謬。 常人看來匪夷所思的相處模式,甚至時不時會吐槽一句“都這樣了為什么還不離婚,難道要等著過年”,可當事人,因著各種 或合理或偏執的原因,偏偏就能數十年如一日地堅持下來,白頭到老者也屢見不鮮。 相看兩生厭,離心離德,卻生同衾,死同xue。 多么荒唐。 人各有志,他們心甘情愿困守其中,其實容不得別人置喙。 可白凝卻不幸做了他們的女兒,做了這段病態婚姻關系中的犧牲者與受害者。 白凝推開走廊盡頭的窗戶,料峭的寒風立刻撲到她臉上,吹得肌膚冰涼。 白禮懷做出這樣的選擇,她并不意外。 利欲熏心的男人,到了知天命的年紀,依舊不改本性,萬事以利益為先。 再千瘡百孔的婚姻,依舊是政治生涯所必須的遮羞布,他沒有勇氣與傅嵐離婚。 其實,這些早在白凝的盤算之中。 她本意也不是為了逼白禮懷離婚,只是希望他無論是看在女兒的顏面和安全上,還是為了自己的晚節,能夠潔身自好,善待傅 嵐。 傅嵐是死心眼的女人,嘴上再怎么怨恨他,心里還是抱著幾分天真的幻想,希望他能夠浪子回頭,痛改前非。 只要他肯,她當然會既往不咎,歡欣迎合。 母親有所寄托,便不會再那么頻繁地折磨她,她也能好過許多。 因此,她來了一招以退為進,破釜沉舟。 這是她第一次將手段用在至親之人身上。 目的達成,可她卻感受不到一絲一毫勝利的喜悅,反而越發難過。 調整好情緒回到病房,相樂生仿佛她肚子里的蛔蟲似的,正裝作精力不濟,含蓄地下逐客令。 送走兩對父母,白凝折身回去,看著相樂生似乎洞悉一切的溫柔眼神,不知怎么忽然很想哭。 相樂生對她張開懷抱,柔聲道:“過來,老公抱抱?!?/br> 這男人太聰明,聰明到有些可怕。 白凝卻不怕他,脫了鞋上床,鉆進他懷里,抽了抽鼻子,貪婪地汲取他身上稀薄的溫暖。 “小凝,父母是不由我們選擇的,用迷信的說法來形容,這叫宿命?!毕鄻飞嗣犴樀陌l絲,聲音像沉靜的大海,“血 緣關系固然十分親近,但是,不是所有的父母與子女之間,都可以和睦相處,相互理解?!?/br> “嗯?!卑啄涯樎裨谒乜?,悶悶地應了一聲。 “這世上多的是不正常不平衡的親子關系,譬如單方面的索取、身體和精神的雙重控制,甚至還有暴力虐待和性侵,你只不過 是萬千不幸中的一個,和那些特別凄慘的人比起來,甚至還算是幸運的?!毕鄻飞皖^親親她發頂。 白凝被他另辟蹊徑的安慰方式逗笑,身子微顫,又“嗯”了一聲,語氣卻上揚了些。 “開明的、公正的父母,當然值得尊重和敬愛,但如果對方的所作所為令你無法忍受,你也可以選擇敬而遠之?!毕鄻飞f著 不太符合傳統孝道的話,卻句句說進她心里,“孝道是應盡的義務,可你沒有必要無條件地理解他們、愛他們,無論他們做出 什么事,都毫無芥蒂地原諒他們?!?/br> “我曾經……對他們有過很多期待?!卑啄銎鹉樋此?,眼睛里有著細碎的水光。 “我知道?!毕鄻飞踝∷哪?,表情認真,“但他們辜負了你,他們不值得。從此以后,你可以把你的感情慢慢收回來一部 分,調整你的態度,冷靜、客觀地面對他們,多為自己考慮考慮?!?/br> “我覺得……這樣精于算計的自己很可怕?!卑啄嘈σ宦?。 親生父母的反應和作為,每一步都在她的計算之中,而這場計劃的最終目的,也是為了她自己的高枕無憂。 這和她前面三十年溫馴聽話的女兒形象完全相悖,令她的靈魂又開始自我拉扯。 “哪里可怕?”相樂生卻半點兒也不覺得,“這說明你在成長,在走出困囿你這么多年的迷局。老婆,你做得很對,凡事以自 己的利益與感受為先,是最正確的事情,不需要為此覺得羞愧與不安?!?/br> 中國的傳統教育,偏好于將女孩子培養為圣母型人格,從小便教育她們要善良、要寬容、要自我犧牲、要無私奉獻。 在相樂生看來,那些理論都是狗屁。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男人眼神鼓勵,笑容溫和,像位慈祥的老父親。 白凝怔了會兒,心里的難過奇異地消散一空,雙臂輕輕攬住他的肩膀,貼著他的臉頰親了親。 這天晚上,白凝睡在陪護床上守夜。 說是陪護床,因著高級病房的規格,和相樂生睡的病床相差無幾,躺著倒不算難受。 白凝迷迷糊糊睡醒一覺,聽見旁邊的男人在不停翻身。 他一邊翻一邊發出隱忍的呻吟,似乎很不舒服。 “老公?”白凝揉揉眼睛坐起身來,“怎么了?疼嗎?” “吵醒你了?”相樂生有些過意不去,“是有點兒疼,睡不著?!?/br> “那怎么辦?”白凝踩著拖鞋下了床,香芋紫的睡衣有些凌亂,領口松了顆紐扣,露出一角雪白的肌膚,在月光下迷人的 眼,“要不我去找值班醫生開點止疼藥?” “不用?!毕鄻飞浦沽怂?,招招手喚她過去,“老婆,過來陪我說會兒話吧,分散分散注意力就不疼了?!?/br> 同樣明亮的月光照出他清俊的容顏,表情一本正經。 本伩以鮜將恠яOùяOùщù(rourou屋)。Iń韣鎵更薪 綪ㄐヌ藏我們锝地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