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皇帝的新衣
相樂生覺得有些口渴,端起白凝喝了一半的花茶,喝了兩口潤喉,然后接著說下去:“還有之前,咱倆和好的那一陣子,我去教育局幫你疏通關系的時候,碰見了大學時候的初戀?!?/br> “她過得挺不好的,我就順手幫了她個小忙,結果,她告訴我一直對我念念不忘,想和我睡一次,就當是圓自己一個夢想——”男人忽然想起什么,轉了個話題,“說到這兒,白凝,我想你可能一直都不知道,咱倆結婚那天晚上,我其實也是第一次?!?/br> 白凝語調漠然:“你跟我說這個做什么?我不關心?!笔遣皇翘幠?,又沒那層膜可供證明,上嘴唇碰下嘴唇,張口就來,多么簡單。 雖然……她的直覺告訴她,從相樂生進門開始,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話。 “也是,畢竟我之前有過無數次邊緣性行為,和真的插入也沒太大差別?!毕鄻飞^續說回他的風流韻事,“我看她實在可憐,又不是貪得無厭的麻煩女人,就湊合著上了她一回?!?/br> “哦?!卑啄狡降胤笱芰藗€語氣詞,表情毫無波瀾。 “結果——”相樂生表情非常欠揍,“體驗感極差,真的?!?/br> 他一副等她追問的模樣,等了十幾秒,見白凝就這么冷冷地注視他,毫無捧場的意思,也不氣餒,自顧自地往下說:“她生過孩子,滿肚皮的妊娠紋,看著真是倒胃口,那天,我剛出酒店的門,就立刻把她拉黑了?!抱擀哩│肠璃郇溃婴螫抚毵?海棠書屋)。 白凝皺了皺眉,只覺他再一次刷新了她對人渣的認知。 她忍住啐他的沖動,問:“說完了嗎?” “沒有?!毕鄻飞崞鹱约簬н^來的公文包,放在膝蓋上,“還有一件事,你一直沒有問,我自然也不愿引火燒身,主動提起。其實,我在游艇二樓露臺上cao的那個女孩子,不是什么露水情緣,嚴格意義上來說,是我包養的女人,也是我第一個出軌對象?!?/br> 他這話終于激出點兒白凝的反應。 白凝似笑非笑:“那挺好的呀,我趕快讓位,讓你們有情人終成眷屬,皆大歡喜?!?/br> 以為早就百毒不侵的心,卻不知道為什么,沉甸甸地往下墜了墜。 他這次把話說得這樣坦蕩直白,不給自己留一點兒解釋和回轉的余地,想來也是已經想通,同意離婚了吧。 孰料,相樂生不贊同地搖了搖頭:“金錢交易,你情我愿,談什么感情?” “在那之前,我幫領導聯系女人、或者出差應酬的時候,也打過一些擦邊球,具體的我壓根記不清,就不和你一一交待了?!彼谋砬榛謴驼?,嘴角的笑容也收回去,“白凝,你總說我虛偽,說我不夠真誠,所以,我今天過來,邁出我從未逾越過的安全距離,毫無防備地和你說出心里話,把我最惡劣最真實的一面暴露給你看。你應該明白,這對我來說,真的很不容易?,F在,我想知道,你有相對應的,直面真實的勇氣和心理承受能力嗎? 他的話音轉得太快,白凝心頭大震。 她撇過頭,竭力掩飾住自己的慌亂,強硬道:“你和我說這些沒有任何意義,不管你的真面目是什么樣子,都和我沒有關系,我也并不關心?!?/br> “那我們來談點兒和你有關的?!彼龑⒆约汗锰珖缹嵦苊?,相樂生本來也沒打算一舉擊潰所有防御外殼。 白凝立刻進入高度警戒狀態。 他終于暴露真實動機,打算找她興師問罪了嗎? 看見她緊繃的脊背和戒備的目光,相樂生眼神微黯,輕輕嘆了口氣。 他拉開公文包的拉鏈,從里面掏出個厚厚的透明文件袋,袋子里裝著一沓紙張。 白凝怔了一下。 是……她簽過字的離婚協議書嗎? 不,文件太厚太多,絕不僅僅是離婚協議。 那么,他是要和自己就財產分割的事好好掰扯掰扯嗎? 他怎么這么小肚雞腸?! 白凝覺得煩躁,又心知肚明她和他之間總要有一個了結,便冷聲道:“長話短說,快一點?!?/br> 和他同處一室,令她十分不適。 她沒想到,遞到她手里的第一張紙,是一份數學試卷。 鮮紅的一百分,旁邊用稚拙的筆跡寫著答卷人的名字—— “白凝”。 再旁邊,是雖然極力掩飾、卻仍舊顯得稚嫩的另一個簽名—— “白禮懷”。 白凝咬了咬唇,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男人修長有力的手點了點右上角的名字,問:“岳父的名字,是你自己簽的吧?” 他已經能想象得出,小學二年級的白凝,考了全班第一的好成績,卻如同錦衣夜行,無人表揚贊賞,就連家長簽字也要靠自己偽造,心里該有多難過。 猶如被火燙了一樣,白凝忙不迭將卷子丟到一邊,色厲內荏地瞪了相樂生一眼:“你給我看這個做什么?無聊!” 相樂生并不生氣,將另外十幾張卷子滿滿地鋪了一茶幾。 上面如出一轍地簽著同一個名字。 “我算了算時間,那時候岳父還在駐邊,一年在家待不了幾天,可岳母卻是一直照顧你的,為什么你考了這么優秀的成績,岳母卻不肯給你簽名?”相樂生輕聲問道。 為什么? 無非是遷怒和泄憤。 直到現在,她還能清晰地記得,每次拿著滿分試卷回家,巴巴給傅嵐看的時候,傅嵐那張扭曲怨毒的臉。 “你給我看有什么用?去給你爸爸看??!你去問你爸,你成績這么好,你爸為什么還要在外面找別的狐貍精?他是不是還想給你生個弟弟meimei?” “簽什么字?讓你爸簽去!在外面回不來?那就不簽!” “哭什么哭?有本事給你爸爸打電話哭去!” …… 她很早就明白,無論自己再努力,再乖巧,也無法抵償父親給母親帶來傷害的十萬分之一。 傅嵐恨白禮懷,把自己困囿在牢籠里,窮盡一生都沒有勇氣走出來。 漫長的時光里,她成了傅嵐最好用的發泄渠道和唯一的救命稻草。 可她又做錯了什么呢? “這和我們離婚有什么關系?”白凝一味地逃避相樂生的問題,裝作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多少年前的事,我早就記不清了,相樂生你現在提這些有意思嗎?” “是你說我從來都沒有了解過你?!毕鄻飞患辈慌?,又取出一本年份頗為久遠的相冊,“所以我打算重新認識你,了解你?!?/br> 他翻開相冊,往后翻了五六頁,指著張十分不起眼的照片,指腹刮了刮穿白裙子的小女孩的胳膊,問:“白凝,這條胳膊內側的瘀痕,是……岳母下的手嗎?” 是啊。 那天,白禮懷和傅嵐大吵一架,負氣離家,傅嵐氣不過,便隨便找了個借口,用指甲狠狠掐她、擰她。 撒過氣后,傅嵐清醒過來,又覺后悔,摟著她大哭一場之后,為了彌補,帶她去商場買了好看的小裙子,又去照相館照相。 白凝徹底冷了臉,將相冊重重闔上,渾身的刺悄無聲息地完全張開,冷笑道:“相樂生,我和你之間已經完了,我現在只想離婚,以后再也不想看見你,你不要再和我玩什么花招了行嗎?是個男人就爽快一點,簽個字有那么難嗎?” 相樂生十分平靜地看她。 他道:“你想離婚,我答應你,但是,你得聽我說完?!?/br> 白凝心火旺盛,端起水杯送到嘴邊,這才發現里面的水已經空了。 她將杯子放回去,手不知道為什么哆嗦了一下,險些將玻璃杯撞翻在地。 相樂生穩穩接住,重新給她倒了杯熱水,等她緩了緩情緒,這才繼續說下去。 “我花了一天的時間,把儲物間放著的你從小到大的物品整理了一遍,這才發現,我真的對你一無所知?!彼匆娢赵谒种械乃矫嬖谳p微地晃動,接下來說出口的話更加字斟句酌,謹慎小心。 他知道,他正在一步步觸及白凝隱藏最深的一個角落。 出于保護自己的本能,她十分抵觸,情緒逐漸變得恐慌,拒絕打開心扉。 可是,不破不立。 她的心里,結了一顆毒瘡,在這么多年以來她的逃避和他的坐視不理之下,已經茁壯成長、樹大根深,行將潰爛。 他必須動用一切手段,將所有的不堪、真實撕虜開,把腫瘤剪開,將膿血擠出,徹底消毒,精密縫合,才能爭得一線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