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戀戀風塵
周日晚上十點半,相樂生出差回來,踏進家門。 風塵仆仆的他,臉上帶著些許疲憊,換上拖鞋后,躡手躡腳走到臥室,看了眼熟睡的白凝。 女人好夢正酣,臉頰白里透紅,長睫緊閉,唇角微勾,一段皓腕橫在薄毯外面,欺霜勝雪。 相樂生沒忍住,俯下身親了親她的臉。 睫毛顫了顫,白凝醒轉,揉了揉眼睛,雙臂自然地攬住他的脖子,咕噥道:“老公,你回來了?” “嗯,吵醒你了吧?”相樂生略帶歉意地用手指揉了揉她的唇瓣,眼見嬌嫩的顏色越來越緋艷,低頭銜住,細細品嘗。 漫長的一吻結束,白凝氣息加促,酥胸起伏,惹得男人的眼神越加深暗。 “我去洗個澡,等我回來?!蹦腥艘贿叾?,一邊解開頸間第一顆紐扣,轉身走向浴室。 憋了好幾天的火氣,急需發泄,這種迫切已經蓋過了出差的勞累,叫囂得猖狂。 更何況,小別勝新婚,做為一個安分守己的好男人,若不在床上好好表現,未免太過反常。 顛鸞倒鳳的一夜過后,第二天,相樂生神采奕奕地早起上班。 下午三點多,他找了個辦公事的借口外出,臨走前問羅儀:“這份報告今天能完成嗎?” 羅儀的工作能力不錯,他正在逐步放手,將一些重要的工作交給她來辦。 羅儀點頭:“沒問題,做完后我發您郵箱?!睙o非是加個班而已,她一人獨居,下班后也沒什么事做,有工作可忙,反而不會胡思亂想。 相樂生開車來到教育局,找同學敘舊。 聊了會兒天,他談到此行的主要目的,對方也很給面子,大概了解了一下白凝負責的項目后,笑道:“沒太大問題,你要是信得過我,這件事交給我來辦?!敝攸c大學的高精尖項目,最適合裝點門面,就算相樂生不提這回事,項目入選的可能性也非常大。 相樂生少不了給對方些實惠且不打眼的好處,兩個人相談甚歡。 他辦完事出來,剛剛走到大廳,一個紅色的小皮球咕嚕咕嚕滾到腳下。 扎著兩個羊角辮的小姑娘“噠噠噠”跑過來,三四歲年紀,穿著粉色的連衣裙白色的小涼鞋,頭發上別著幾個糖果色的小發夾。 她撿起皮球,抬頭好奇地看向相樂生,烏溜溜的大眼睛轉啊轉,機靈又可愛。 相樂生朝她看了一眼,從她的五官察覺出某種遙遠的熟悉之感,一時怔了一怔。 “樂樂,別亂跑!”一個衣著普通的女人提著帆布袋快走過來,抬頭看見相樂生,面色大變。 “咚”的一聲,手里的袋子落了地。 芭比娃娃、濕巾、餅干、零錢包,各種各樣的雜物灑得到處都是。 女人倉皇地蹲下身去撿,手指不受控制地發起抖來。 相樂生也有些怔忡,跟著蹲下去,幫她撿東西。 從一個人的常用之物,便能很輕易地推斷出她目前的生活水平。 廉價的雜牌口紅,已經見了底的腮紅盤,芭比娃娃上洗得發白的裙子,貸款逾期還款的催繳通知單,這一切幾乎是在明晃晃地告訴相樂生,她過得一點兒也不好。 甚至可以稱之為窘迫。 將棉麻材質的零錢包遞給女人,她停滯了幾秒,方才伸手接過。 相樂生低嘆一口氣,開口打招呼:“念念?!?/br> 塵封許久的記憶緩緩流淌而來。 他天性涼薄,但對這個單純善良卻被他欺騙辜負了的女人,到底是有幾分愧疚的。 無論這愧疚,是源自于他未曾泯滅的良心,還是單純只是為了自己好過。 女人本就不堪一擊的平靜表象立刻崩潰,淚水撲簌簌落下,抬手狼狽地擦拭,卻越掉越多。 “mama!mama你怎么了?”叫樂樂的小女孩被嚇壞,緊張地抱住沐念念的胳膊,充滿敵意地看向把她mama惹哭的男人,“你為什么害我mama哭?你是大壞蛋!” “不不……”沐念念連忙阻止小女孩,“樂樂,不要胡說,叔叔不是壞人?!?/br> 相樂生站起身,虛虛扶了下沐念念,輕聲道:“念念,我們換個地方說話?!?/br> 這里人多嘴雜,若是被有心人盯上,難免惹出麻煩。 沐念念連忙應了,拉緊女兒的手,和相樂生一前一后出了門,來到不遠處的KFC,找了個安靜些的角落坐下。 相樂生給小姑娘點了份兒童套餐,又加錢買了個小玩偶,成功將她哄住。 女人的情緒平復下來,摸了摸淚痕未干的臉,感覺到難言的局促。 她借口去衛生間,拿出化妝品,抓緊時間補妝。 許久沒有認真收拾打扮過,這會兒從化妝鏡里仔細打量自己的臉,她竟然覺得有些陌生。 有句話說得真實又殘忍—— 女人過得好不好,全部寫在臉上。 大學時候,就算是不化妝,她的臉也像剝了殼的雞蛋,幼嫩光滑。 而現在,粉底液與遮瑕都蓋不住發黃的膚色,憔悴的神態。 眼睛里倒是還殘存著些往日的靈動,但眼下發黑的眼圈,實在太過明顯。 嘴唇也因連日的奔波與缺水而有些干裂。 同樣是三十歲,相樂生卻風華正茂,神采飛揚。 相比起青蔥年少時,他身上更多了幾分沉穩篤定,舉手投足間釋放出強大的氣場,令人目眩神迷。 也令她……自慚形穢。 收拾起紛亂的思緒,沐念念用最快的速度補了妝,又不自信地理了理有些枯燥的頭發,這才急匆匆走回座位。 打發填飽了肚子的女兒去兒童游樂區玩耍,她貪戀地看了相樂生一眼,旋即低下頭去,輕聲和他敘舊。 女人雖然飽受生活摧折,底子還是不錯的,這樣打扮過后,看起來也算過得去。 相樂生寒暄道:“念念,這些年你過得好么?” “嗯,挺好的,我目前在家里全職帶孩子,很輕松?!便迥钅畈辉竷A訴生活的不易,惹他同情,便打起精神粉飾太平,“樂生,你呢?” 他應該已經結婚,說不定孩子比樂樂還大。 想到這里,她的心刺痛了一下。 “我也過得不錯?!毕鄻飞f這話,倒是發自內心。 娶了方方面面都很合他心意的白凝,事業上也趨于穩定,就算最近出現了點兒不愉快,事態也仍在他掌握之中。 他很知足。 “那就好?!便迥钅钚α诵?,臉上依稀還能看出當年那個甜美少女的影子。 相樂生客套地詢問:“念念,你來教育局做什么?” 他不提還好,這一提,沐念念恨不得將頭埋到泥土里。 她有些羞慚地道:“我老公在S市十六中當語文老師兼班主任,前幾天有個學生在課堂上頂撞他,他脾氣上來,把學生給打了,學生家長向教育局投訴,要撤他的職,我……我今天過來想找找門路,看能不能說說情……” 她和她老公,是相親認識的。 和相樂生分手以后,她很是消沉了幾年,后來被家里人催得實在撐不住,渾渾噩噩地相了幾回親,稀里糊涂地挑了個面相老實的男人嫁了。 男人說不上壞,也說不上好,大概和千千萬萬普通家庭的男性一樣,有點兒大男子主義,不愛做家務,不愛帶孩子,面對復雜的婆媳關系無所作為,沒多大本事,又總覺得自己懷才不遇,壯志難酬。 要說更深層的沖突與矛盾,倒也談不上。 她常常試著說服自己,許許多多的女人,都是這么過來的,她自然也可以。 忍過一地雞毛,熬過漫長的磨合,彼此將就,勉強湊合,含辛茹苦把孩子帶大,安享晚年。 人生,不就是這么回事嗎? 可是,總是意難平。 在人生最美好的年華,遇見相樂生這樣驚才絕艷的男人,生命被他涂抹上濃墨重彩的一筆,是她的幸運,亦是她最大的不幸。 一個女人,經歷過鮮花著錦的幸福日子,體驗過物質生活的頂級寵愛,又從天上跌回塵世里,嫁給庸俗普通、乏善可陳的丈夫,這巨大的落差和無邊的絕望,足以徹底摧毀她的精神。 離開他的這些年里,她在工作上、生活上,遇見過諸多不順;為了女兒放棄剛剛有起色的事業,和社會徹底脫節;又被漫長的婆媳矛盾折磨得遍體鱗傷,在產后抑郁的大山前險些自尋短見……人生悲辛,難以具表。 每越過一個坎坷,她便難以自已地想起曾經的那些甜蜜,自我凌遲,又欲罷不能。 就連相樂生那些古怪的性癖好,曾經給她身體造成的小傷害,經過時間的淡化和記憶的加工,也鍍上一層美麗的光暈,變得不再可怕。 和枯燥乏味如死水的現實比起來,與他有關的一切,都是極致的美好。 對沐念念來說難比登天的一件事,對相樂生而言,不過是舉手之勞。 他溫聲道:“你把你老公的名字給我,我幫你找找關系?!?/br> 畢竟相戀過一場,分手時,她算是懂分寸,沒有過多糾纏,現在的日子又rou眼可見的不太順遂,相樂生不介意給她一些補償。 沐念念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又有些不好意思:“會不會太麻煩你?” “不會?!毕鄻飞退粨Q了手機號碼,站起身急著回家,“事情辦妥我給你打電話?!?/br> 他答應了白凝早點去學校接她下班,帶她看電影。 沐念念目送男人離開,直到他高挑修長的身影再也看不見,這才悵然若失地去游樂區尋女兒。 相樂生還是那么好。 溫柔,紳士,優雅,體貼。 可是,他的人生軌跡,已經與她毫無關聯。 眼睛又開始發酸發澀。 淚水怎么忍都忍不住,一滴滴淌下來。 _нAìτAИɡSнцωц.(塰棠書箼點cロ我M) 大肥章奉上。 нAīτàηɡSнUωυ(海棠書屋).てO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