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段閱讀_第 309 章
個在御花園長青池畔輕易離開的松青色背影,時隔三年,似乎又在他心里再度扎根,生芽,頃刻間長成參天巨樹,讓他忽地尋回了一絲與過去歲月的微妙聯結,終于也有了分身處安閑之地的真切感。 而那些他花了整整三年時間才在沙場上淡忘抑止的少年心事,那些他勸了自己千百次有悖人lun的不該和不可,一時又只因那人“竟入翰林”,就再度回溯——再度如頃刻驟起的山洪般,帶著這三年以來他勉力遏制在神思之外的所有所有,猛烈地沖擊回他封閉的心胸,甚至比三年前的一思一念都更為厚重。 他很想知道,那個曾在夏夜月下共他點燈、與他論月的人,分明是張嶺高徒、監中龍鳳,分明可見志若鴻鵠、心寓高邈,卻到底為何自毀前途、自設迷障,竟安心入了翰林這地方…… 這一問的答案,他很快便在秋來時知曉了。 在一次朝會后散去的人潮里,他終于再度見到了裴鈞。 那時的裴鈞依舊是松青補子,悠然一身,單手攜了五六冊風頌,逆著涌向清和殿外的晦暗人海往石階上走來,是繞路前來給趙太保送翰林輯錄的。豈知剛要走,他卻被一旁的張嶺叫住。 剛隨泰王走出殿門的姜越見了此景,忙站在大殿廊柱旁遠遠看顧,遙遙只聽張嶺問他:“聽吏部的說,你自請前去御前侍讀?” 姜越聞聲一愣,拉了泰王駐足再看,但見裴鈞垂首簡促道:“是。院中無人敢去,便只好是學生去了?!?/br> 這話叫張嶺即刻動了怒氣:“荒唐!你自己的學問心xing都未嘗養好,竟還打起了御前誤君的念頭!我看你是翰林里的安閑日子過慣了,不知這朝堂是怎生個境地!” 姜越聞言眉頭一蹙,但見裴鈞立身不語、張嶺又更行說教,這才醒悟那昔日拳拳的師徒二人竟已有嫌隙。而就在他心底細想此景為何的時候,那安然站在張嶺跟前的裴鈞卻又開口了: “師父說教學生這許多,卻怎就不說說……翰林究竟是為何無人敢去御前呢?若不是無人敢去,這侍讀之差風光無匹,該是要被多少人爭著請領,又何嘗會落到學生這未入頭甲的草包身上?” 翰林之人不愿意去御前侍讀,實則是怕接近少帝后處境微妙,前途受阻。此事究其源頭,本就是內閣、外戚把控姜湛繼位,卻不思讓姜湛親政之故。 既是不思讓少帝親政,自然就不著緊少帝讀書。此時朝中空出個侍讀并非大事,而若有人要上趕著補了此職,卻怕會被內閣注目。如此,由內閣所掌控的整個文官團體為求明哲保身,自然也會孤立冷落這補職之人,這樣一來,便沒人敢提著補位之事。 是故裴鈞這話,幾乎就是暗指內閣攬權無度、累及皇位,即刻便引張嶺身旁尚未走遠的內閣數人都回過頭來。 當中薛太傅與蔡延挑起眉頭看看張嶺,又看了看張嶺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學生,不約而同的輕輕咳了兩聲。 這兩聲輕咳讓張嶺yu要出口的話都一頓,下刻趙太保已笑眼走來打起了圓場: “哎,張大人,你對學生也太嚴苛了。這學生當年頂好的根骨、頂好的學問,咱們誰人不知?他去做個侍讀,也不過就是聽著皇上背背書罷了,又不是真給皇上做先生,他能誤個什么事兒?你呀,就安心讓他去罷?!?/br> 一時其余幾人也這么勸了張嶺兩句,叫張嶺終于不可多言,最后只神色復雜地看了裴鈞一眼,亦不知是心憂還是心恨地嘆一口氣,下一刻才隨同數位閣部拂袖離去了。 張嶺走后,裴鈞撣撣袖子也要離開,可這時卻望見大殿前的石階之上,竟是小王爺姜越正扶著廊柱盯著他看。 這不免叫裴鈞一愣,不知為何就蹙起眉頭來,禮尚往來地也向姜越瞪來。 姜越趕緊收回目光,心下卻已如打翻了寶珠壇子般噼啪亂響,此時直覺耳朵都燙起來,便趕緊往泰王身后一站。 泰王笑道:“你說你看熱鬧就看熱鬧吧,你還笑話人家。這下可得把裴子羽氣壞了,你往后可要小心著些?!?/br> 姜越一驚,抬手碰臉,始知自己竟真在笑,暗道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