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段閱讀_第 94 章
說得差不多了,便拍拍他胳膊:“外頭也冷,公公回去守著皇上罷?!?/br> 胡黎聽言壓下他手來問:“裴大人長日不來宮中坐了,可是因那門生之事與皇上鬧了不痛快?” 裴鈞手一頓,否認是不可能的,此時只可順他話道:“皇上不信我,我去也沒意思?!?/br> 胡黎一咂舌,“哎呀,皇上他只是——” “我明白的,胡公公?!迸徕x掐了他話頭笑一笑,想起來囑咐他道:“今冬皇上咳疾未發,可長途勞頓卻絕非易事,您還是時常叫太醫來候著罷,畢竟不比在京中……圍場一到,承平與北方各部都在,若要是天子臨場抱恙,我們禮部可就難處了?!?/br> 胡黎哎地一嘆:“您要是能多進宮陪陪皇上,皇上吃睡也好、心緒也好,還怕身子不好么?”他眼珠轉著看裴鈞,勸:“您可常來罷?!?/br> 而裴鈞常到宮中,一切多由胡黎安排,不免也只是為胡黎增添更多與他兌換人事的籌碼,這事兒裴鈞上輩子做了,這輩子也膩了,便只作隱忍狀說了句“天喜將近,皇上身邊總會再有人的”,便作揖與胡黎告別,自往后方馬車走去。 行走中耳邊大河是滔滔向前,道中白雪卻茫茫蔽眼,周遭有親貴叫起來:“瑞雪!瑞雪!”裴鈞這才止步伸手去接,便有了落在掌心的瑩瑩幾點薄雪,而雪并不比冬風冷,片刻也就隨手溫化去。 他二十一歲第一次從翰林入宮時就有這樣一場雪,小而密,像被細細斜風織成紗羅。紗羅縹緲中雁行而來的皂衣宮人領他穿過一條條磚紅齊整的甬道,拐過中慶殿廊角時,正看見兩個大臣在御書房外的拐角低聲說話。 那時肅寧皇帝新逝,東宮太子被廢,少帝姜湛被內閣推上皇位,朝中幾起波瀾,正是風暴后終得的寧靜,而這寧靜之下涌動的暗流,卻是朝臣都道少帝怯懦怕事、恐不勝大寶之位。這樣的評述在文臣武將中肆意流傳,幾乎根本不避忌在宮內宮外談起——他們甚至不懼會有宮人上告揭露,因為皇上是不敢責罰他們的。 這時說話的兩個大臣,所談的也無非此事。 而裴鈞初次進宮四下打量,卻不經意瞥見廊外池中的假山后頭,隱約露出一只雪白的小手,和一截皂色的衣裳。 前面宮人走得快,裴鈞不作管,走慢了幾步踱到假山后面,長眉一挑,只見一團皂色的小影正趴著偷聽廊中大臣閑聊。 他不由起了玩xing在他后頸突然出聲:“小公公,偷聽可要挨板子的!” 這一嚇,叫那小太監頓時驚回了身,猛地便倒坐在山石上看向裴鈞,身上那太過肥大的皂衣都被此舉扯歪了領子,露出一大截雪白的脖頸來。脖頸往上,是大帽檐下邊巴掌大的小臉,其面貌冰白,好似盛開在山間的鮮麗白桃,只拿烏眉黑目點染了輪廓,而其上唇朱緋目,便如那花瓣尖頭的一抹薄紅—— 他在哭。 裴鈞一時看愣了,不料跟前的小太監過了方才被惡意唐突的驚惶,此時看了眼裴鈞身上的六品補褂,眉目間竟立時染上戾氣,站起身就清斥一聲:“這宮里還輪不到你來教訓我!” 說罷,小太監便頭也不回地飛快跑走,徒留裴鈞依舊長佇在池邊紅梅下,直至領路宮人匆匆回身尋他,這才回神隨同往內務府走去。而翌日待他換上五品翰林補褂走馬上任時,卻見頭日那哭鼻子的小太監正端端坐在金黃的龍椅上,瞪大了小鹿似的雙眼,受他暗笑長跪一拜: “微臣翰林侍讀裴鈞,參見皇上?!?/br> …… 雪下得更大了,寒風快把手都吹裂。 裴鈞把被雪冰濕的手在袍上隨意一抹,擦干了,再獨立驛頭看了會兒江天, 便攏袖上了馬車。其后有人找便起來說話,沒事便只管閉目睡覺,如此走走停停到第三日的傍晚,圍場終于到了。 朝中雖令四品以上京官同行,可老臣如張嶺、蔡延一流大都不愿車馬折騰,來的除卻皇室宗親便多是青壯年朝臣和武官之后,眾人由圍場守軍帶入營中,結營處在圍場入口的一片背風草野里,未入圍場,還算中原地界。 這里一直都是皇家行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