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段閱讀_第 51 章
耳骨吹出些襯玉微紅。 他一邊瞧著樓中堂官將他原穿的貂裘妥當送上了轎子,一邊含笑對裴鈞道:“貪夫殉于財、烈者亡于名、夸者死于權,此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也。裴大人不愿開口,自是因與孤所想不同,故我二人也不必相互勉強?!?/br> 夜色下他明眸澄澈,負手仰頭看過漫天星子,雙目最終鎖在了當空一彎殘月上,忽而長息一聲,再問裴鈞:“裴大人,你說天下蒼生,需不需要一輪月?” 這問一出,裴鈞聽來竟一瞬覺得耳熟,卻細想無果,只得淡淡道:“臨空映星亮,在夜照人行,世人怎會不需月呢?” 此時晉王府的轎子已穩穩停在二人身前,姜越聞言后搖了搖頭笑,似目有忡然般回望他一眼: “裴大人,此問孤十年前也問過你,而你的答案,如今卻變了?!?/br> 說罷,在裴鈞片刻的微怔里,他已提袍躬身坐入了琉頂華轎,待轎夫長喝一聲起行,不一會兒便轉過了前方街角,再瞧不見了。 裴鈞目送那轎子漸漸消失,此時收回視線抬了頭,看空中一輪彎彎秀月如線,好似銀鉤,又似細刃,色薄而淡、似黃似白,更被yin云蓋沒了一些,幾乎叫周遭星子也無處顯形,一片夜空晦暗又寂寥,倒襯得地上人間長街的燈籠更亮,人聲也更鬧了。 半飽炊中的諸官已下了樓,此時結隊出來與他作別,也一一問起他與晉王爺談得如何、可有成效,裴鈞卻只道尚需功夫,叫他師兄閆玉亮上轎前聽見了,便回頭大了舌頭沖他道:“子羽,那你就早回罷!明日一早還要點卯,今晚就莫在秦楚流連了?!?/br> “要去就下次再一道兒去?!狈矫鳙k多喝了兩杯,走著貓步過來一打裴鈞胳膊壞笑:“就算你要去霜葉樓……我也陪你去,到時候我結賬!” 裴鈞只搖頭笑著推他上轎子:“等什么下次?這次賬就記你頭上算了?!?/br> “別啊,我俸祿還沒發呢!”方明玨驚叫一聲,雙頰紅紅作勢要哭,清明白醒的模樣一時又不似醉酒的樣子了。這惹得眾人大笑來將他扯走:“都是有媳fu兒孩子的人了,別在這兒丟人現眼,回吧!”說著chā科打諢一齊簇擁到街中。 刑部崔宇幾個不同他們鬧,剩著有轎子的坐轎子走了,沒轎子的小官就結伴步行,三三兩兩還相互推搡笑鬧,在三更快上的夜幕下精神得一個個直如正午的日頭。 在這一刻看著他們,裴鈞竟忽覺自己是這樣老。 他身后的樓上也不知是哪一間窗中發出陣哄堂大笑,舉目間街角紅樓飄搖的綠紗被忽來的寒風臨空吹下,叫他仿佛眼見一列青衣少年在身前倉皇奔過,耳邊似聽一聲嶺南話大叫: “裴大仙!不好了!晉王爺來找你麻煩了!你趕緊躲起來!” 回憶到此,裴鈞終于失笑,彎腰踏入轎中坐了,在轎身搖搖晃晃的前行中,他想:他跟姜越這一出口便可十年十年去數的年歲,換他二人今日在朝中兩相立足后,一切仿似又從未如何變過,依舊是互相猜忌、一斗一鬧。而從姜越口中說出的那十年前,對于此時的他而言,卻已是他兩世記憶疊加后的二十年前——那時他上不怕天,下不怕地,還是個初生牛犢的少年人,和母姊一起隨父到京落了戶安了家,走在街上一身是勁,滿眼瞧什么都新奇。 人的故鄉一由出生定下,一由出身定下,故而裴大人本不是京城人這事兒,如今已絕少有人提起了。 他本出生自更北的地方,于那處的斑駁記憶中確有條河,河水蜿蜒向上,穿過那座名叫西峽的城。 西峽城不大,夏來并不太熱,綠意絳絳,可冬來卻刺骨般冷。每到冬日河水總很快就結冰,他就總和其他娃娃們在冰上玩,這時長輩會嚴厲囑咐他們不可拿濕手去滾鐵環,就連在林地里守著堆雪人或打起雪仗,都會被冷風刮得腦門兒生疼,繼而由大人斥說發了瘋癲。 他只在那座城中待到九歲。 九歲時,遠征在外的父親帶著滿面朔風吹起的干紅,忽而提著黃沙穿透的染血鎧甲衣錦還鄉,邁開大步走入家中狹小仄bi的門廊里,用粗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