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段閱讀_第 42 章
壞處默默尋思,還以為他正擔憂沒有補褂不好入宮,便低聲道:“府里的繡娘沒有這么多彩線,今兒就到寶絲堂訂了,可也還得明日才能送來補呢。大人若是急,要么今晚讓繡娘先用家里的彩線補補罷?” 可裴鈞一時卻沒說話。 他此時看著這補褂上灰黑卷曲的絲線,腦子里是鄧準、姜湛、隨喜和晉王爺一溜溜地轉,這些人的臉與言語在他腦中越轉越快,越轉越亂,直轉到最后恍如被他忽如其來的一道靈光給砰然擊碎了,叫他大徹大悟般抹了一把下巴,忽而沖董叔道:“算了,甭補了?!?/br> 說罷他撒手放開了手里的衣擺,輕聲一笑: “這衣裳該換一件兒了?!?/br> 第14章 其罪十三 · 自利 陡運如火,華衣似命,一切都是當局者迷。 裴鈞低頭看著面前那殘破了邊角的補褂,神臺忽而前所未有般清明——他發覺,早在當年這一身補褂由姜湛賜給他時,他便受了,而將這衣裳穿在身上那樣多年,若非后來他迫于形勢入駐內閣,也還真未想過要將它扒下來,甚至到如今重活一世已發覺這衣裳破了壞了,他兩次所想的,居然都還是修補、修補,不是換—— 原來當衣裳在身上穿久了,人就會覺得舒坦了,如此就再難想到這衣裳原本的不合適處;而他還陽多日以來曾以為自己順應了冷靜、清醒、過人的神智去做出的種種,或然也根本只是順延了前世的習慣、活在前世丟不掉的軀殼里不甘地茍延殘喘罷了。 他欺君、尋釁、貪墨、舞弊,他都做了什么?他仿佛只是在搗蛋調皮。他自以為占了種種先機,卻不知別人看他,竟還依舊是個借由皇權弄政如潮的權jiān,是個結黨營私、仗勢凌人的佞臣——而在他們眼中被他這佞臣效忠的皇帝姜湛,又早已將他身邊親信留為暗棋,讓他自以為跳脫控制的每一步,實則都走在帝王心機的謀算里。 這朝中蔡延、張嶺、晉王依舊據勢各方,他那些小動作并沒有讓這一切從根本轉變——新政依舊是要推行的,領頭的人依舊還是蔡氏、薛張,他如今不過躋身其中而已,那看似取之不盡的吳廣鹽業也只如一片似明似暗的止渴之梅,還未成他囊中之物,他又已被晉王、姜湛得知了苗頭,變得被動,變得夾手夾腳。如果他任由一切繼續發端,那上一世他的種種下場便也會成為他這一世的下場,而那身再三破損的衣裳如若還不丟棄,便也會一如他的軀殼與命運般,成為上天束縛在他身上擺脫不掉的迷障和桎梏。 這一刻他只覺一切如此透徹。他看見的不再只是眼前的那身補褂,也不再是那上面的補子將會換成何種花案繡印了——他忽而仿似看見了這朝政中更大的那一局棋,他開始想:至少表票這一步走得很好,如今已將他換去和?;庶h一個陣線,把他自己的意愿隱藏入掌權者的意愿,則只要掌權者姜湛推行那新政一日,他就能從中攫取權勢與金銀一日,總不至于還要在蔡氏和清流間腹背受敵。 而至于晉王……這個一直以來所思所慮都是為了篡位奪權的yin狠角色,如若不加以拉攏或虛與委蛇,則無論如何都會一直站在他裴鈞的對立面,往后也絕不會讓他的路好走半分,那么對于這樣的對立者,就應當讓自己暴露在外的把柄也變成他所忌憚的把柄,讓自己的危機,也變成他的危機,甚至要讓自己的一部分利益,更變成他的利益。 一旦利益與危機相通相融,這世上就沒有永恒的敵人。 他終于豁然開朗了。 他這一世再不要做一只亂咬亂叫帶鐵鏈的狗了——他要夾著尾巴,要且行且讓,他要大偽似真、大jiān似忠,去做個皇上面前的錚錚諫臣,去做個反賊身邊的知jiāo摯友,而到最后,他要做那個兩頭皆拆的最后贏家,把這些前世凌駕在他頭上的各色人等統統推入沒有回轉之路的萬丈懸崖…… “董叔,”裴鈞走到窗臺桌邊,抽出一張灑金的帖紙,提腕執筆點墨,洋洋灑灑寫了起來,“明日一早,叫人把這帖子妥當送去晉王爺府上。今夜,您替我尋出身朝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