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段閱讀_第 22 章
里茶盞往桌上一放,“那就抄十遍?!?/br> 鄧準短眉頓蹙,趕緊低下頭去再不敢言,握著筆吭哧吭哧繼續寫起來。 裴鈞搖頭嘆息再看回手里賬冊,將滿眼的“稅”和“鹽”反復與前世記憶比對,至漏夜才回房安歇,睡下前不免還查一查門窗,摸一摸枕下,囑咐董叔補了自己那補褂上的破洞,這才思索著前情后事,洗漱了,合被躺下。 翌日一早雞剛打鳴,一沓工工整整的齊物論已擱在了花廳桌上,旁邊兒杯盤素凈,擺著董叔端上的清粥小菜。 裴鈞穿好補褂坐在桌邊兒,左右也沒見鄧準出來,便問董叔:“他人呢?還沒起?” 董叔“哎喲喲”地皺了眉頭:“起了起了!那娃娃昨兒抄到四更,覺都沒怎么睡,一早又來了個學監的人尋他,叫他一起上學呢,就已經出去了?!?/br> 裴鈞翻紙箋的手一頓,“學監的人,尋他?什么樣的人?” 跟著董叔的六斤聽見了,忙chā嘴道:“我瞧見了!那人同南山哥哥穿一樣兒的衣裳呢,青布的,長得比我瘦,也沒我高,說個話尖聲細氣兒。他從前也來過兩回,只也不知叫什么,每回站在門外,托我喊了南山哥哥就走了,想是南山哥哥的熟人吧?!?/br> 可裴鈞卻從不知道鄧準有這號熟人。 他忽而發現,前世他將半輩子心力都撲在了皇權官場社稷上,無從他顧,那十來年中好似就從未關注過他這學生平日究竟與何人相jiāo、有何愛好,對其一舉一動也未曾留意過,有事兒只將他呼來喝去作罷,未嘗不是種做師父的失職。而這些他從未曾在意過的鄧準的瑣事,如今再叫他用十年為官后的眼力看來,又不免覺出些顯眼和怪異。 “下次再有人尋他,先來報與我知道?!迸徕x擱下手里紙箋,端起粥來囑咐董叔,“今日官中多事,我禮部、京兆都得去,許回得晚,夜飯就不必等了,你們瞧著先吃罷?!?/br> 說罷匆匆用完早膳,他起身上了備好的轎,思索著去禮部還得入皇城,不免極易被宮中姜湛得知而尋去問話,便覺禮部的事兒也不急,不如拖一拖的好,于是就叫人抬著先往京兆司去了,想趕緊去瞧瞧眼下的一樁案子。 本朝的京兆司,雖得名于前朝京兆府,卻在本朝開初就由祖皇帝爺分化了功用,失了前朝與御史臺、大理寺、刑部三司相等同的權限,不再管刑獄之事,轉而只料理京兆地界兒的治安與政務,一項項皆是切實差事。 眼下的小裴鈞掛職京兆少尹剛兩年,平日里事務多為清算囤糧、劃分地皮、把控鹽業,偶或也斷一斷轄區中民怨糾紛和商戶鬧事,如此便時常與周遭頗有名望的富戶、鄉紳打jiāo道,酒rou高朋認識了不老少,坊間關系也多由此結jiāo,故無論何時看來,京兆少尹于他都是一個極為有用的位子,不僅能給他帶來油水,也能在特殊時候給他帶來市井中的消息,這在裴鈞后十年的朝政沉浮終顯得尤為緊要。 如今的元光八年,是一個很特殊的年份。恰就在頭一年的年初,西北關內的赫哲族人不再甘于連年向朝廷上貢稱臣,便舉兵反叛,大肆侵略邊關城池,妄圖以“赤木”為號,建立本族的政權。此事一起,朝野震驚、龍顏大怒,即刻派了四位將軍前往領兵平叛,可至四月時,竟隨同西北軍八名主將一起被斬殺陣前,以致大軍節節潰敗、士氣低落。 這一切是公卿顯貴與在京百官都無從料到的,一時不免人心惶惶、舉目懼然。面對赫哲族的鐵騎兇猛,甚有以太保趙啟明為首的一些臣子,已開始在早朝上諫言,請求少帝姜湛承認赤木國之實,由其劃分領土,并予以金銀之禮換取和平。 此諫不僅被姜湛怒斥懦弱無能,還被主戰官員引為不齒,一時朝堂上說和絕不甘心、說戰無人敢往,雙方粗脖子紅臉爭執不休,卻沒有個善果。 在如此烏煙瘴氣的鼎沸喧嘩中,一個清清淡淡的聲音忽而道: “孤愿往戰?!?/br> 百官公卿驟然回頭,只見是晉王爺姜越從大殿金柱旁的高背椅中站了起來,靜靜負手道:“社稷尚在,姜氏子孫未絕,我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