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段閱讀_第 20 章
尚無鐵覆,依舊是段不起眼的木頭。門外石獅無血,戲球正得意,初冬輕風靜靜刮過,就連府門上掛起的簇新紙燈也悠悠飄dàng。 十年河西,十年河東。 “大人回了!”一聲歡叫傳來,裴鈞低頭平看,只見是個年歲十六七的小廝從宅里迎出來喜氣叫他,“夜飯備上了,大人,歇會兒就能用。今兒有紅燒鱸魚,董叔叔親自做的呢!” ——董叔也還在。 “請了廚子不知道用,盡自個兒瞎折騰?!迸徕x抬起手背蹭過鼻尖兒,沖鄧準揚了揚下巴笑,“你進去,先吃飯,吃了飯給我滾去書房跪著?!?/br> 鄧準早知此劫逃不過,便耷拉腦袋一點頭,哀聲應了就進宅去。 而裴鈞看那小廝還在旁殷切等著他入府,竟也覺容貌眼熟:“你,小孩兒,你叫什么名兒?” 小廝被他這一問嚇著了,還以為自己做錯了何事,便無措喏喏道:“小……小的叫六斤?!?/br> 說完他正脊背打顫等著受罰,卻見自家大人展顏笑了,直笑得英眉下葉目挽起:“六斤?大老爺們兒生出來才六斤,你娘也不嫌這名兒不吉利?!苯又参凑f什么他意料中降罪掌嘴的話,只單把手里一雪白的大裘遞出來吩咐:“那六斤,來把這袍子小心抱給你董叔叔,一片兒毛都不準落了?!?/br> 六斤一愣,趕忙尖著指頭歡喜抱了那白花花的大裘,自覺是抱住了傳國玉璽般緊要,拔腿推門就往府中跑去:“董叔叔!董叔叔!大人回啦!” 立時那朱漆大門應聲更開,一張刻繪麒麟斗虎的高大照壁出現眼前。裴鈞垂眼低頭繞壁而過,路至中庭,兩側廊下林立的武器刀刃上一一映過他徑行的身影,換他墨綠寶藍的隱約顏色無聲順往正廳站定,便有婢女端茶迎上。 他解下烏紗帽,另手接茶剛喝下第一口,卻聽一年邁老聲已從外頭趕來:“大人,方才宮里來了人呢,見您不在,又往司部尋去了!” 一回頭,竟見是年過半百的董叔抱了那晉王爺的鳧靨裘追進門檻兒來,疊聲兒問裴鈞:“這這這——這又是什么?”他翻開那裘袍的肩頸,指著那一團烏黑的墨團:“多金貴的衣裳,怎弄得這樣兒!” “衣裳是晉王爺的,給我不小心打臟了,得好生修補修補送回賠禮?!迸徕x只是細細端詳著董叔神貌,把喝過的茶盞放回婢女的托盤兒里,無所謂般笑了笑,“明日一早您替我送去梅少爺樓里,他許知道怎么修。您只叫他往好了拾掇,賬面兒隨他寫,徑直報來我這兒就成?!?/br> “……哎,您怎么又惹著晉王爺了!”董叔唉聲嘆氣應了,神色亦擔憂:“大人,那宮里說皇上要見您,您還是趕緊——” “我才從宮里出來,能有什么事兒?!迸徕x不疾不徐避過話頭,眉眼彎彎看著董叔,“聽說您老今兒燒了鱸魚?那先擺上吃飯罷?!?/br> 董叔一應,裴鈞便自回了北房換衫,曳行間,面上玩樂笑意漸漸收整,一路在內院走去,見府中一山一石一樹皆似從前世記憶中刻出般鮮活,入了屋內,連玉瓶瓷盞都全是舊物,叫他不免晃覺那前世猙獰的下場就像場極度荒唐的長夜迷夢,如今醒了,過了,竟好似從未存在過一般—— 可那般慘烈又屈辱的,叫他身首異處、血濺鬧市的,又豈能未存呢? 他換好常衫立在床邊兒,抬手從靠墻的紅木書架上抽出部半指厚的布封冊子,靜靜打開,冊子上頭繡字《戲說文史》,叫他熟門熟路翻至中間,竟顯出張小字密布的薄紙。 紙上赫然畫著當下朝中的勢力網群,孰歸蔡、孰歸晉、孰歸皇帝門門清醒,更寫了何職何官是何人,自然與十年之后大大不同——有死的未死,罷免的尚在,返朝的還閑著,甚多涂抹添改者——如劃去吏部趙鈿與刑部幾個主事,是如今罷免的官員,六部、五寺的一些名下花了黑線,便表明是與裴鈞熟識的人等。 往上的三公中,太師一框涂白貼紙,復寫上“蔡延”二字,證實這正是蔡延初掌內閣的第一年,而再向上的“晉王姜越”二字下,也連了一條曲線接在京兆司、五成兵馬和御史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