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段閱讀_第 256 章
上,然則看了信,卻不得不感慨一聲。這位治學之嚴,見聞之廣,乃至眼光思慮,只言片語可見一斑。國債會導致兼并,會讓豪門得利,甚至有一定可能,讓收復的河湟大半落入高門手中。這些,他不是沒想過。但是讓惡狼轉頭看別的食物,總好過從它口中奪食。更何況,兼并之家是狼,朝廷又是什么?放任朝廷逐利,怕不是比狼口奪食,更為可怖。 “我會親自回復臨川先生,文叔不必擔憂,此事背后還有韓相公在,你只管辦報便好?!表n邈笑著安慰了一聲。 聽到這話,李格非才稍稍定下心神。是啊,這報紙是韓相公讓辦的,說不定天子都會過目。這等大事,根本沒有他chā嘴的余地,還是專心手頭事務為好。 ※ 寄出了信,王安石并沒有把此事放在心上。在他看來,不論辦這報的人是誰,都少不得知會韓琦一聲。說不定到了最后,仍舊要他跟韓琦對付朝堂。若論辯才,他自詡不遜于任何人,就算面對韓琦,也不在話下。 然而沒料到的是,轉天,他就收到了回函。那是封用詞極為平直的信,分毫沒有日新報刊首的風度,然而信中的話,卻讓王安石的眉頭越皺越高。 “錢勢如水,動而養人……四民司職,不可妄代……兼并之家,亦分大小……” 信中之言,并非是以士子的身份說出,而是以商人之口,闡述了錢財運轉的過程。工農勞作,產生財富,商人買賣,流通財富,士人牧民,分配財富。就像一條大河,錢財流動的過程,也使得個個階層得以滋養,存活。若是掐斷了某一點,讓這條河斷流。那截在水庫里的水再怎么多,也是死水一灘,無法濟養百姓。 同樣是兼并,有良田千頃的高官巨賈,也有家中不過百來畝田,幾頭牛羊的富戶。若是嚴厲遏制兼并,受害更重的,會是哪個?這群富戶,難道不是國朝子民,不是靠辛勤賺來的錢財嗎?想要救濟貧民,不能只靠盤剝他們的財富,而是要想別的法子,讓那些窮苦之人多一條活路。 還有最重要的一句。 “利如猛虎,朝廷逐利,可能掌控?若無圣君賢臣,必要擇人而噬。先生只觀眼前,不計后世乎?” 王安石嘆了口氣。這番話,不是他身邊那些人會說出口的。太直白,太粗鄙,連一句典故都不曾用。但是,有些話說得不假。變法是件難事,他又何嘗不是慎之又慎,不敢妄動?只是王韶那篇《平戎策》擺在眼前,實在讓人難以放手。富國而強兵,平定遼夏,收復故土,又何嘗不是他的畢生夙愿? 為了這念頭,哪怕是天子,他也是不懼的。只是這姓韓的小子,有一點沒有說錯。就算他能掌控朝政,也不過是數載罷了。若是人去政息,這一番變革,還能改變國運嗎? 也許,當更謹慎些才是。 只是,這姓韓的小子再有見地,能夠生財,韓琦也不能再留于任上了。王安石同樣也是了解韓琦的,此人剛毅果敢,亦有強國之心,但本質,還是個世代為官的高門。身為兼并之家,怎能甘冒風險,決意變法?也正因此,范仲淹才會畢生無法歸朝,而他卻當了整整十年的宰相。 若不遏制冗官、冗兵,真正動刀割疽,如何能讓積重難返的國朝,重現生機?若是用了國債,怕是韓琦的相位,又要穩固上一些時日了…… 正想著,他的身體突然搖了搖。一把扶住了桌案,王安石面色一變。這是地震!去歲不是剛剛震過嗎,怎么又震?好在這震動,只是須臾就平息了下來。王安石也沒管驚慌失措的家人,信步走到了窗邊,遙遙向外望去。 只盼京中沒有房屋倒塌,傷及黎庶吧。 ※ “又震了!虧得我早有準備??!”甄瓊擦了一把額頭的汗水,長長吁了口氣。他的寶貝丹房,可是最怕地震的。萬一震倒了瓶瓶罐罐,燒起來都是輕的,zhà上天也不是不可能。 好在前兩天地震的時候,他就做了準備。不但把自家道觀里的瓶瓶罐罐都收好了,還派人叮囑了蘇頌一聲,讓他看好火yào作,別惹出亂子。蘇頌還不信呢。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