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對錯
辛燃幾乎立刻猜出發信息給她的人是誰,想了想,回復:好。 分班之后再進行分班考,這種事十中建校幾十年還是第一次。 一個班級四十個人好些都湊在一起討論著,三三兩兩成堆,早讀變成了茶話會。 辛燃坐到座位上對陳諾和季末末說:“晚上一塊去看電影吧?” “一言為定!”季末末握了握拳,給自己加了加油,“不論成績好壞都得去哈?!?/br> 陳諾也點了點頭。 辛燃暈過去那天,他被老師叫走了,回來就不見了自己同桌。 他心里別扭著,也沒發個消息問候下,緊接著又是考試,將近一個周沒見辛燃。 他準備了些話要說,見辛燃眼底青青的,想了想又忍住了。 少年包著書皮,一會抬抬眼,一會又蹭蹭桌子,辛燃不注意到他都難。 “你想說什么,說吧,我聽著?!?/br> “那我可真說了,”陳諾放低聲音,“我知道這是你的私事,我本來想著裝不知道就得了唄,可是你自己一個人又沒人管你——” “——青少年有那啥方面的需求是很正常的,但是必須要學會保護自己,盡量不要在高中這個階段就無所顧忌?!?/br> 少年說起這些話來,像教導主任,嚴肅又正經:“你要知道我們不論是心智還是身體還是經濟能力都是不達標的,不能因為單純的那啥方面的欲望,就不控制自己,就胡亂來?!?/br> “你得學會拒絕,你要明白你們這種是非常不理智的行為,并且也非常對自己不負責任!” 他說完見辛燃好久沒說話,有點怕話說重了,但其實他心里覺得這話說的都輕了! 年年都有男女同學搞出人命來,這些人還沒長大就想飛,真是癡人說夢。 小姑娘低著頭,睫毛顫動,在聽,但就是不說話。 “陳諾,”過了好半天,辛燃開了口,“我曾經夢到自己在一條長長的河里游泳,河道兩邊荊棘叢生,我精疲力盡又上不了岸,這時候有人把我拉上了他的小船,他明明都不認識我卻劃船帶我走了一夜,還給我指了一條路,我感覺自己重新活了過來,才能又在河中游啊游?!?/br> 辛燃一直以為自己不會對別人說這些,這時候卻說了出來:“我只有我自己——” 少女的聲音輕柔綿軟,卻很堅定,“我得這么做,不然我會后悔的?!?/br> 她呀,一路走來,人生遽變,失去的比得到的多,就想沒皮沒臉的賴著那個少年一段時間。 “你,”陳諾有點生氣,聲音大了點,又匆忙放低聲音說,“你就不怕你以后后悔嗎?你要真那么喜歡,等兩年上了大學不行嗎?” 辛燃沖著陳諾笑了笑,沒再說話了。 肯定是不行的,三個月前那一天是她唯一的機會。 陳諾又說:“看你平時挺理智一小姑娘,怎么突然這么固執了呢?你未來的路還有好遠,我們首先要變成更優秀的自己,才能” “遇到更優秀的人?!毙寥继嫠f出了后面的話。 教導主任反戀愛宣傳演講里的必備用詞,她能背出來全篇。 可是很多東西的開始都是猝不及防的,人生不是等你準備好了才開始下一篇章,她一個人無所畏懼,就想遵從本心去追逐一次,不問結果。 也有疑慮,也問過自己這樣做對不對,會不會過火,可最后總覺得贏了固然好,輸了就哭一場,再繼續走就是了。 高二這一年的辛燃十五歲多一點,小姑娘自己一個人無親無眷,比同齡人經歷的事多了一些,卻有更多事想不明白。 她只是清楚自己不去做當下就會后悔,不想為了未來那個自己委屈現在的自己。 陳諾開了話匣子,就喋喋不休起來,從學校、社會、心智、經濟等多方面分析高中生戀愛的厲害關系,像寫作文一樣論點論據一條條擺出來,洋洋灑灑就是一篇小論文。 辛燃聽的有點不耐煩了,覺得這孩子也是真的正直單純的厲害,聯想力一點也不豐富。 她談誰家的戀愛???就是像個小瘋子一樣啪啪啪罷了。 蟬鳴夏燥的季節,陳諾說的口干舌燥,卻見小姑娘早不聽了,攤開物理書在看電場相關章節。 他有點生氣了,覺得孺子不可教,一拍桌子:“我去買點冷飲,你們要不要?” “要要!”季末末說。 一大早周南信跑去柳牧白家的時候,發現這位爺正和一位正裝青年下圍棋,青年脫了外套,穿著馬甲和深灰色襯衫,從發絲到腳尖都透露著一股子精致,看上去像金融機構出來的精英人士。 他活的不務正業,所以討厭正經人,但是天生怕柳牧白,一聲也沒敢吭,打著瞌睡在旁邊等了好半天,這兩位才下完了。 這兩人一下完,他瞌睡蟲瞬間跑了,匆匆跑到柳牧白跟前,覺得這下總該去學校了吧,結果這倆人又去院子外面的野生湖里釣起了魚。 都什么破愛好,活的不像年輕人。 周南信有話要和柳牧白說,有外人在不好開口,跟在旁邊嘟囔:“這釣魚一般是早晨和晚上,天氣這么熱,釣什么魚?!?/br> “愿者上鉤?!迸赃吳嗄晷χf,被周南信瞪了一眼,識趣的快走幾步,讓這倆人單獨說話。 “牧白,我就是來討你個話,”周南信有點忐忑,“我約了那小姑娘晚上看電影,我老怕你反悔,你要是真不要她了,我可真上了?!?/br> 柳牧白低著頭在擺弄魚竿,聽了這話沒什么表情,聲音也淡淡的:“小姑娘答應你了?” 周南信顯擺什么似的沖他揮了揮手機。 柳牧白想起昨天小姑娘發給他的消息,忽然有一種自己被當成嘎嘎叫那玩意的錯覺。 現在小姑娘找到了新的嘎嘎。 周南信站在旁邊,小眼睛磕巴磕巴,手握在胸前:“牧哥哥,我在虔誠的等你答復?!?/br> 柳牧白一時沒說話,琥珀色的眸子望著遠方的湖面,回憶起了小姑娘的樣子。 在他面前的小姑娘不是水汪汪就是淚汪汪的,誰看了都想欺負一下。 每次他視線看過去時,小姑娘都會興奮的泌出水來,濕糯糯的。 他剛剛靠近她,她就會哼哼唧唧叫,聲音都帶著顫音。 “嗯,有點不舍得?!绷涟渍f。 在周南信以為落空的時候又聽到少年說:“你去吧?!?/br> 柳牧白到學校的時候已經是下午第二堂課,班主任許一朵一臉嚴肅的在進行公布成績前的演講,演講已經到了收尾階段。 “——班里這次有二十三位同學將要離開咱們班級,大家不要氣餒,以后還有機會?!?/br> 此話一出,眾同學驚呼出聲。 二十三個人,比一半都多,而下次機會誰都知道是升高三的時候。 一聲驚呼后班里的氣氛瞬間緊張起來,落針可聞。 柳牧白就是這個時候走到的門口,少年背光站著,像染上了一層光暈,懶洋洋的,還沒等他開口問老師好,許一朵眼睛就放了光,賊亮。 “本次的年紀第一呢就是柳牧白同學,數學滿分,理綜三科也只丟了幾分,大家要向他學習?!?/br> 他說完在等少年給個反應,半天后,該同學只“嗯”了聲,走到了自己座位上。 許一朵摸了摸自己光禿禿的頭頂,覺得有點沒面子。 辛燃這會都沒注意柳牧白,她真緊張,這是第一次理綜放一起考,也是第一次沒有文綜三科,考試前她就明白自己是肯定得不了第一了,所以許一朵說的時候也沒驚訝。 年級第二是洛書均,第三第四第五是都是轉學過來的學生,第六是之前的年紀第三,她是第七…… 辛燃舒了口氣,比她自己估摸的要好點。 而陳諾排在了四十多,必然要離開一班了,戀愛宣講委員耷拉下腦袋,自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