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悔嗎？……

    明明是這樣簡單的一句話，可是華清卻答不上來。

    他身為仙門法力最高者，多年以前他便明白身為一個仙者該有的責任，守護天下蒼生，維護六界安寧，就是他這一生唯一的信仰。

    從來不知道，這樣平淡無味的日子里，還會有其他的情感存在，直到──她的出現。

    她出現在他的眼里，走進了他的世界，那麼多年的師徒相伴，從最初的陌生，卻又彷佛冥冥之中有著什麼牽引，他們慢慢地彼此熟悉丶互相信任，說是他在照顧她，其實多半的時候都是她在陪伴他吧？

    她灑脫恣意的隨性，鬼靈精怪的狡黠，還有那樣溫暖的笑容……是她成為他寂寞生活中責任以外的唯一牽掛，是她，才讓自己有活著的感覺。

    可是他卻知道，那些笑容樂觀都是他在的時候，他不在的時候，她比誰都來的堅強。為了想要跟上他的腳步，不讓自己被他人笑話，她每日都一個人偷偷的練習，比誰都還要勤奮，甚至在仙盟大會時如此拚命，不過是為了他……

    她為他做的這些，他都知道。

    可是……那麼多丶那麼多的指證和意外，終於讓他有了一絲動搖。一直以來將天下蒼生視為責任的仙者，妖神轉世，沒有人賭得起，他更不能拿天下六界去賭，因此便理所應當的放棄了她。

    身為她最信任的師父，在所有的人都懷疑她的時候，他卻放棄了她，讓她一個人去承擔，看著其他人傷害她，可是他卻只能隨著眾人一起傷害她……

    縱然不舍，縱然會覺得內疚，可是若是重來一次，他還會不會這樣選擇，他卻不清楚。

    迎著她的淚光，華清卻移開了視線，沒有開口，因為不能回答。

    「妳怎麼會問他？」熟悉的聲音響起，卻是許久未見的6玖，冷冷地勾了勾唇，「從頭到尾，這些事都是他造成的。上一世，他為了天下親手殺了妳；這一世，他將妳關進了仙牢，不聞不問，把妳推上恨天臺誅仙柱上，若非洛煙以身相替，今日死的就是妳，而他會在這臺下眼睜睜地看著妳被那八十一道天雷，落得一個魂飛魄散的下場！」

    紫璘身子猛地一顫，目光轉向他，有些顫顫地開口，「你方才說什麼？」

    6玖見她如此，冷冷一笑，「妳還不知道嗎？上一世妖神凌紫本與上仙清華乃是師徒啊。就算再重生一次，他還是如此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放棄呢，所以……他怎麼會後悔？」

    怎麼會後悔？不會後悔的，根本不曾後悔！

    因為再重來一次，抉擇還是一樣的，她的愛情，在天下蒼生面前注定輸得一敗涂地。

    原來，不是誣陷，她真的是妖神轉世……那個夢，不是假的。

    她愣愣地伸手，撫上胸前，五百年前，他就是用劍親手刺向她的，那里就算傷口被抹去了，可是心里的傷痕卻還在，永遠都不會被抹去。

    一直不明白，為什麼明明知道她是無辜的還要下手，為什麼他一直不來看她，救她出去……原來都是她錯了。

    從來就沒有覺得自己錯了，又怎麼會後悔？

    她不記得前世了，可是她卻始終記得，那一日拜師階上他驀地出現在她的世界里，一句“從今往後，紫璘便是我華清的徒弟?！北阌肋h印在了心里。那麼多年的相伴相知，以為能一直陪在他身邊，陪他度過每一個晨昏，將他的責任視為自己的責任，他想匡復天下，守護蒼生，她便跟著，只因為是他想，只是如此而已。

    是她，把一聲“師父”叫成了一生執念。

    可是，他不知道，也不相信。

    紫璘緩緩地開口，聲音是說不出的疲憊，「師父，他說的……都是真的？」

    那麼多的背叛，那麼多的傷痕，她已經很累很累了。

    見她如此，華清心里有些茫然，可卻是依然沉聲道「前塵往事，逝者已矣，今日一事……是為師的錯。妳隨為師回去，只要為師在的一日，便不讓妳死?！?/br>
    「八十一道天雷，如何能彌補？」紫璘無力地笑，「師父的承諾太多，信任卻有限。師父，你一直不知道，煙煙她待我有多好，可是你們卻那樣的害死了她！」

    心里的怒氣一下子涌了上來，化作了nongnong恨意，她伸手指向他們，「你丶你丶還有你們……」紫璘一個個指了過去，「你們一個個自命清高，聽信讒言，無端誣陷於我，其實你們需要的根本不是真相，而是需要一個藉口，好除去我，沒了妖神轉世，你們才能安心吧！」

    「可是我……又做過什麼呢？」她說著，目光在瞥見一旁的洛煙時，顯得那樣滄桑凄然，「煙煙她……又做錯了什麼？」

    往日的記憶涌上心頭，一滴眼淚終於無聲滑落，冰冷的淚水一滴一滴落在地面上，一點點的暈開了濃重的悲傷，一滴接著一滴濡濕了地面，敲在一顆已然麻木的心上。

    一時之間強大的魔氣瞬間籠罩在四周，漫天飛揚的塵土遮蔽了視線，無盡的仙海掀起了驚濤駭浪，風起云涌，天搖地動，天地之間皆是被深深撼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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