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倒是神色坦然如常, 沒有分毫的難過之色。

    確實也沒有必要難過了, 她已經算是頂級的幸運了。

    原引樓啞然, 不過還是放軟了聲線，摸了摸季凝的頭發：“那季影后沒有教你么？她的字不是很漂亮么？”

    季凝神色有些許古怪，她督了人一眼，默默開口：“……我媽的簽名也是程燁教的?！?/br>
    原引樓揉了揉眉頭：“……”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季凝推了推他的手臂, 笑道：“反正你會寫就好了嘛?！?/br>
    他輕嘆一聲：“那寫什么？”

    這話算是問住了季凝, 雖然嫌棄市面上那些年年好步步高俗氣, 但是真讓她說, 一時也想不起什么。

    她沉吟了一下：“一年春作首，百事國為鮮？”

    原引樓：“……那你干嘛不寫‘一干二凈除舊習，五講四美樹新風’？”

    畫風突然變得又紅又專。

    這兩句其實是季凝先前在做場景設計練習的時候寫的，當時她為了構造一個紅磚的場景，然后很認真地去找了資料，還特別認真地讓他在草圖的春聯的位置寫上這兩聯。

    彼時季凝笑著說：“有沒有覺得, 寫完這兩句話靈魂都得到了升華?！?/br>
    原引樓：“……”

    兩個人討論了一會兒，都發現了此處顯然觸及了大家的知識盲區。

    歷史上有名的對聯當然多，隨隨便便都能報幾個出來，但是拿來當春聯顯然不合適。

    畢竟大過年的在門邊貼什么“畫上荷花和尚畫”的也不太合適。

    季凝先聲奪人譴責道：“連一個春聯都想不出來要你何用?！?/br>
    原引樓沒有半點為人男友的求生yu：“您不是背完《笠翁對韻》了么連個春聯都想不起來？”

    明明只是一個半點意義都沒有的話題，兩個人都能爭十幾分鐘。

    好不容易才從度娘那邊找了幾句過得去的出來。

    原引樓拿過裁好的紅紙，運筆揮毫，一蹴而成。

    是很標準的顏體，勁骨豐肌，氣勢磅礴，一勾一畫間充斥的是盛唐的氣韻。

    書法和其余很多藝術不一樣。無論是畫畫或是音樂，其實都沒有一個一概而論的標準，哪怕把一張畫全部涂黑，旁的什么都沒有，只要其中有深意，一樣流芳百世。

    但書法不一樣，書法是很講究章法的，不是說不能開山立派，但是江湖體和自成一脈風流仍然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概念。

    比方說，你要是什么都不畫，告訴人家這就是藝術，興許還有人買賬。但你要是什么都不寫，告訴人家所謂無字天書，書法最高境界就是沒有字，那多半會被人打出去。

    而原引樓的字，的確是非常能打了。

    季凝雖然因為受季傾影響，對寫好字不是很有執念，但多少還是有點向往的。

    她揚眉嘖了聲：“你的字真的好漂亮?！?/br>
    她低頭看著原引樓的字，聲線里多少帶了點慕艷意：“其實我一直都挺羨慕字寫得好看的人……”

    原引樓剛想說什么安慰人，就聽見她接著說道：

    “作文都可以多拿幾分?！?/br>
    原引樓：“……能不能不要這么功利?！?/br>
    “我哪里功利了？講道理你看，我不為那五斗分折腰去練字，而且我一樣是雙料第一，甚至還是中影那一屆年紀最小的學生?！?/br>
    原引樓覺得自己真的過于自作多情，季凝顯然用不著自己安慰。

    “那你要學么？”

    “那你要教么？”

    “你學我就教?！?/br>
    季凝彎了彎眉眼，笑得生動明亮：“你教我就學啊?！?/br>
    全然不見當年那個被程燁bi著練名字的時候的苦大仇深樣子。

    季凝從原引樓手里拿過那支狼毫提斗，原引樓伸手調了一下她的握筆姿勢。

    手指和人溫熱柔軟的皮膚觸碰間，像是被灼傷一瞬。

    不過還是只能強作鎮定，幫人調好姿勢。

    季凝冒冒然被矯正了姿勢，一時不適應，手都有點抖。

    她無意識地咬了一下下嘴唇，帶著點抱怨的意味：“這樣我連橫豎都寫不好了?！?/br>
    原引樓下意識順口回道：“你本來就寫不好?！?/br>
    季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