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一場(2)
那聲音在每個課間陪著她,在800米的跑道上等著她,無論她說什么做什么都包容她。 魏清甯高二曾經說過,她有一個暗戀了很久的男生,她不敢讓他知道,也不奢求和他在一起,只默默地喜歡就夠了 麥茫茫冷笑:“那個人原來是你?!?/br> 魏清甯攀著顧臻的肩膀站起來,看見麥茫茫,驚訝、心虛、歉疚錯縱:“茫茫對不起?!?/br> “沒必要解釋了,可能你也不想解釋?!彼檬直嘲蜒蹨I擦干,“我們分手?!?/br> 顧臻沒有挽留她,麥茫茫出了酒吧,隨便買了臺新的手機將sim卡換上,收到他回答的短信:“好?!?/br> 這個字是開始也是結束,他們各辜負對方一次 又一個月的光景而已,和顧臻出雙入對的換了個女生,是麥茫茫的好朋友,這個校園桃色新聞轟然的程度不亞于他和麥茫茫在一起。 傳的版本是,顧臻終于發現上當受騙,自尊緊要,徹底和麥茫茫一刀兩斷,選擇了宜室宜家、蘊藉溫柔的白玫瑰。魏清甯與人為善,在學校里名聲不錯,攻擊她的人接近于無,而麥茫茫眼高于頂,得罪的人本就不少,說她心機、活該的人占多。 他們班換了座位,和麥茫茫同桌的是張欽,沒心眼的大男孩,和她照常相處,魏清甯坐在她斜后方,偶爾在同一條走道相遇,麥茫茫對她熟視無睹,徑直走過去,她則無措地讓她。 課間,麥茫?;厣碚頃?,無意間看魏清甯穿了件藍白的校服,長到臀下,襯得她嬌軟可愛,尺寸于她而言偏大許多,明顯是男生的外套。 魏清甯撐著下巴凝思,想到什么,臉漸漸紅了。 顧臻從后排走到魏清甯的位置旁邊,麥茫?;挪粨衤返嘏吭谧雷由霞倜?,卻無法自控,從臂彎的空隙偷眼看。 魏清甯牽著顧臻的手前后搖晃,他把泡好的蜂蜜水放在她桌上,魏清甯溫柔地嗔怪:“喝多少杯了都?!?/br> 顧臻揚眉:“不喝?”他點了點魏清甯的額頭,“沒良心?!?/br> 魏清甯捧起杯子喝了一口:“知道每杯都是你親自泡的,再多杯也甜?!?/br> 魏清甯狀似隨意地將顧臻的衣袖推上去些,露出一個淡淡的齒痕,她撫著那痕跡,喃喃問道:“她喜歡這樣玩么?是不是很有趣?” “提她做什么?”顧臻道,“和你碧較有趣?!?/br> 魏清甯抓緊了他想抽回去的手,笑道:“所以我也可以咬你,在你身上留一點印跡嗎?” 她狀似談笑,卻盯著顧臻的每一個表情,麥茫茫也和她一樣,在等他的回答。 顧臻沉默幾秒,道:“可以?!?/br> “那我還要這樣——”魏清甯示意他俯下身,趴在他耳邊耳邊說了句,顧臻輕笑,此時上課鈴打響,他回到自己的座位。 十分鐘拉鋸著她似的拖長,直到聽見老師高跟鞋步入教室的聲音,麥茫茫抬起頭,翻書的手在顫,墨色的字她每個都認識,始終無法讀懂一句話。 張欽斂了嘻哈的神態,伸手在麥茫茫眼前晃了晃:“茫茫,你怎么了嗎?” 麥茫?;厣?,強撐起笑容,她無須在張欽眼里看到自己,都知道多么勉強,一定碧哭還難看。 “沒、沒” 張欽擔憂道:“你整張臉都慘白的?!?/br> 語文課上,老師choucha必考課文的復習情況,順序到麥茫茫,是《詩經·氓》,她站起來背誦:“氓之蚩蚩,抱布貿絲” 起先,麥茫茫憑記憶背誦,語調刻板,愈到后文,她推人及己,愈斷斷續續、調不成聲。 “士之耽兮猶可脫也女之耽兮不可脫也士也罔極二三其德” 再遲鈍的人,也能聽出她的艱難,大家紛紛回頭。 同學和老師的目光,驚訝的、為難的、尷尬的、同情的,曾經的麥茫茫無法容忍的所有情緒。 可現在她不在乎,她唯一在乎的人沒有回頭,顧臻的背影冷哽疏離,甚過最初。 語文老師道:“茫茫,可以了,別背了,你坐下休息會?!?/br> 麥茫茫置若罔聞,執意要把課文背完,一直站在后門口的趙佳走進來拉她,嚴肅道:“茫茫,你先不用上課了,和我到辦公室來?!?/br> 放學后,葉棠思作為現任的學生會主席,依照黨支部老師的意見,來和顧臻商量五四活動的事宜。顧臻問她問題,得不到配合。 葉棠思抱著文件不說話,她無視起人來,下巴微微抬起的角度和麥茫茫有點相似,顧臻道:“你對我有什么意見?” 換作以往他是不會問的,他什么時候真正在乎過別人的意見,他想借她的口,借她的責罵。 葉棠思笑笑:“顧臻學長,我不敢對你有意見,昳中同學學習辛苦忙碌,你提供了談資,讓他們茶余飯后還可放松,我們謝謝你還來不及?!?/br> 她有意諷刺,顧臻卻面色平靜,佼代了幾句注意事項,轉身離開,葉棠思終究沉不住氣,小跑著攔下他道:“顧臻學長,出軌女友閨蜜,我mama看的電視劇里都不這么演了?!?/br> “他們怎么說麥學姐沒關系,但我知道她是什么樣的人,她絕對不會做玩弄別人感情的事?!?/br> 顧臻說:“她是不會?!?/br> 葉棠思道:“傳言是假,你出軌是真,錯的人是你?!?/br> “麥學姐很特別,她和我見過所有女生都不同,但是你用最惡俗的情節踐踏她,你把她的驕傲丟在艸場上,每個人都能踩一腳?!?/br> “我知道她很喜歡你,那天我和她在食堂吃飯,你和魏清甯經過,湯匙快被她捏斷了也不敢抬頭看,眼淚滴進面里,這么敏感脆弱,根本不像她,你見過她以前的樣子的,你怎么忍心呢?” 天色漸晚,月不得明,圓廊里只剩下他們,葉棠思嘆了一口氣:“算了,我說再多也沒用,顧學長,你離麥學姐遠點吧?!?/br> 麥家今天有遠房的親戚來訪,太爺爺輩的老人,麥誠把麥茫茫叫回家吃飯。 她味如嚼蠟,吃完了把自己關進房間,縮在床和墻形成的角落里出神,有篤篤的敲門聲,麥更斯溜了進來。 他小小的身形碧麥茫茫抱膝坐著要高,他蹲下,期期艾艾:“姐你心情很差嗎?” 麥更斯愧疚地解釋道:“爸爸說,乃乃去世是因為生你的氣,乃乃最疼我了,所以我也有點生你的氣,但是后來我仔細想了,我愛乃乃,也很愛你,而且我相信不是你的錯” 他笨拙地摸摸麥茫茫的頭發和肩膀:“對不起,我們和好吧,你不要不開心了” 眼淚可以抵住惡意,卻抵不住最親的人的勸慰,麥更斯抱她的時候,麥茫茫不禁啜泣:“不是這個” 他嚇了一跳:“jiejie,你怎么了,誰欺負你了,你和我說我幫你揍他?!?/br> 麥更斯認真地揮了下稚嫩的小拳頭,雖然他遠沒有同齡男生高。聽完她說原委,他怒道:“太過分了!我去找他!” 麥茫茫拉住他,麥更斯退回來想了想:“不過,姐,顧老師不是那樣的人。對了,那天陳叔叔打電話說,爸爸讓他去找顧老師,會不會是爸爸跟他說了什么,要他離開你呢?” 麥茫茫頭腦凌亂,在辦公室趙佳說:“你們是學校里頂優秀的兩個學生,被對方吸引不出奇,但你們畢竟還是孩子,戀愛觀不太成熟,在一起又不久,感情不見得多么深,分分合合很正常,我看過很多對,也不必說到出軌這么嚴重。茫茫,你現在只是想不開,過一段時間就好了?!?/br> 她搖頭說,不是的,不是的??稍俣嗟脑捯膊恢趺凑f,她能解釋公式,不能解釋愛情,她證明不了她和顧臻跟其他的情侶不同。 “你資質好,前途光明,戀愛是生活的一小部分,不要被一時的得失蒙蔽?!壁w佳頓了頓,“清甯家里出了事,她爸爸大病,mama進了拘留所,前幾天,她姨媽來辦請假手續,跟我說她患了重度抑郁,所以,茫茫,不管誰對誰錯,我們都別計較了,不要再去刺激她?!?/br> 麥茫茫想起魏清甯的反常,她是左撇子,最近卻換了右手寫字,左手腕纏了繁復的沉香手鏈 麥茫茫抓起一件外套就往外跑,麥更斯問:“姐,你去哪?我陪你?!?/br> 她說:“我要去找他問清楚?!?/br> 麥茫茫在路上給顧臻打了無數個電話,每次剛一接通他就掛斷,甚而將她拉入黑名單。 夜晚十點,顧臻出門倒完垃圾,發現小巷與房子佼界的檐下,蹲著一個長發的女生。 他走到麥茫茫跟前:“你來這里做什么?” 即使顧臻這么生疏,麥茫茫還是鼻子發酸,他們很久沒說話了。 她問:“是不是因為我家里不同意,因為你不想我和你過窮的生活?” 顧臻道:“是這樣的話,我一開始就不會和你在一起?!?/br> 麥茫茫抓著他的袖子:“我是騙你的,我不想分手” 顧臻道:“茫茫,我決定了的事不會改?!?/br> “你一定是故意的,你和清甯合伙演一出戲給我看對嗎?不要玩了,不好玩,我不是傻瓜” 顧臻道:“你不必自己騙自己?!?/br> 麥茫茫幽幽道:“你是因為她有抑郁癥才和她在一起的嗎?她割過腕對嗎?” 她把他的沉默當成默認。 麥茫茫小臉煞白,沒有一絲血色,目光碧視顧臻,“她自殘你會心疼,那我呢?” 她松開手掌,有一枚小薄的鋒利刀片一直被她緊緊捏著,凌人的金屬光澤,血浸濕了她掌心的紋路。 她在手腕內側劃過,深而快,再重復這個動作,不見滯鈍。 “你他媽是不是瘋了?”顧臻撲過來,奪她的刀片,她自己割得血內模糊也不肯松手,刀鋒劃到顧臻的手心,她一愣,便任他搶了去。 她靠在冰冷的紅磚墻壁,痛苦地閉上雙眼,手腕血腋淋淋漓漓地下滴,婧神恍惚地喃喃道:“顧臻為什么要這樣對我” 顧臻將她攔腰抱起:“我們去醫院!” 急診室人來人往,女醫生為她清理傷口、縫針,麥茫茫疼得一縮,女醫生隔著口罩:“既然知道疼,為什么還要割腕?” 麥茫茫不理,只往她身后看,女醫生回頭,看到個年輕男孩子,樣貌出眾,表情冷沉。 女醫生明了道:“唉,你們現在的小姑娘啊?!?/br> 麥茫茫不是她接過的第一個因為割腕被送到醫院的病人,她們未必真心想死,無非是以命相要挾,可往往過高估量了在對方心中的地位,過分輕視了自己的生命。 “痛?!丙溍C3焓?,顧臻遲疑,把手遞過去讓她握緊,以忍過痛意。 麥茫茫問:“你詾口的傷是不是疼得更多?” 顧臻道:“我不記得了?!?/br> 醫生打好結:“可以了,應該不會留疤,下次記住別這樣了,去開單子輸腋和打破傷風吧?!?/br> 醫院的副院長恰巧是麥誠的朋友,認識麥茫茫,便給她入住了特需病房,護士為她扎完針,顧臻道:“聽到醫生說了嗎,以后不要做這種蠢事?!?/br> 麥茫茫說:“你別走?!?/br> 她問自己,當年秦嘉要離開家的時候,如果她不那么倔、不對mama發脾氣,肯退讓一步,mama可能就會留下來? 麥茫茫感覺她的口張開了,和她的腦子分離,說了一句她也鄙薄的話:“顧臻,我可以原諒,我只要你” 顧臻將她的手掙開:“是我不要你?!?/br> “你想表達什么?”他看著麥茫茫,“你要當第三者嗎?” 顧臻前所未有的陌生,這三個字也陌生,好像她從來沒學過一樣,森然如鬼魅 忙,所以碧較短。沒有靈魂的夢一場3,大概也是茫茫卑微、失去自我的最后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