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國公主登基了 第109節
“不錯。據某所?知,”李太常自褶皺間露出笑容來:“太子已?遣來使者,與?公主相見?!?/br> 眾人不約而同地吐息。又有人擔憂道:“只怕公主不肯移駕?!?/br> “公主若是?不愿,恐姊弟離心,我等既為大周誠臣,自當盡心竭力……”李太常面容高深,吐字輕緩:“為太子分憂?!?/br> 第92章 昭昧比李家更早收到了潁州來使的消息, 且知?曉來?使當中,有宋含熹。 宋含熹在潁州,她和李素節的關系就瞞不住李璋或說崔玄師, 派她前來?,意義?昭然若揭。 昭昧聞言只嘲諷一笑,便迎著她們的心意, 派李素節親自去接。 李素節來?到邢州城前,看?到遠處一隊士兵簇擁著幾輛馬車, 最先一輛,就該坐著宋含熹。距離尚遠時?,她盯著那輛馬車移不開視線,可距離越來?越近,那馬車就要停到她面前,她卻別開視線, 不自然地去看駕車的馬。 軍中缺馬的困擾絲毫不減, 李素節見到馬便思維散發, 評斷這是匹好馬,又天馬行空地想到潁州此時?的戰力,接著,看?到了車簾微動的一角。 一道聲?音比容貌現得更早,雜著低徊的嘆息。 “素節?!?/br> 話音落時?,李素節見到一張熟悉的臉。 她看?著宋含熹自車中走出, 像很久以前, 快步走過去,又猝然止步, 隔開一人的空間,亦隔開時?光數載, 輕喚:“……老師?!?/br> 宋含熹走下馬車,道:“好久不見?!?/br> 只是幾年?,但什么?都?在改變。 李素節帶宋含熹走進邢州城,在使者隊伍前和宋含熹說些不著邊際的淺顯話題,到安置妥當,與宋含熹在房間里再見,沒有別人,只有她們兩個,彼此才真?正撕開那層陌生?和客套。 李素節為宋含熹倒茶,注視著茶水傾注杯中,舉重若輕道:“老師是來?做說客的吧?!?/br> 宋含熹接過茶,喝了一口,說:“說什么??” 李素節道:“說公主該北上去見齊王?!?/br> 宋含熹笑了,捧著茶杯道:“我為的不是公主,是你?!?/br> 李素節沒有意味地笑。 熱茶的霧氣在空中繚繞,宋含熹凝視著霧氣,忽然道:“還記得小?時?候的事情嗎?” “記得?!崩钏毓澋溃骸拔译x家出走,流落街頭,食不飽腹,又受人欺辱——” “不是這個?!彼魏浯驍嗨?。 李素節卻說下去,堅定地直視她:“您救了我?!?/br> “舉手?之?勞,不提也罷?!彼魏鋵⑺厝斩髑檩p易帶過,說:“我想的卻是那時?,我與武相言及政事,為陛下得知?,他盛怒之?下欲將我斬首……你卻攔在我身?前?!?/br> 李素節抿唇:“您也不必再說?!?/br> 宋含熹也無視了這拒絕,徑自說道:“你向陛下求情,百般勸阻,拖到了武相趕來?,才留得我的性命?!?/br> 李素節道:“您也救過我?!?/br> 宋含熹搖頭:“后來?我問,說,陛下怒極,你那樣攔在我身?前,很可能要死在我前面,明知?如此,為什么?還要去攔?” “我說……”李素節垂眸,低聲?道:“總有些事情,比生?命更重要?!?/br> “是?!彼魏滢D頭看?她:“你說,總有些事情,比生?命更重要?!?/br> 李素節抬頭,看?進她的目光,不知?其中究竟有什么?觸動,忽然就紅了眼角。 “素節。你當初為了我愿意拋卻性命,可現在……”宋含熹抬手?,輕撫李素節的臉龐,細細勾勒著她的模樣,聲?音寬容:“卻有了比我更重要的事情嗎?” “老師!”李素節一把攥住她的手?:“留下來?吧……留下來?吧?!?/br> 宋含熹搖頭:“你是太理想的人了,可權力容不下理想?!?/br> 李素節道:“倘若能做到,理想又怎樣?” 宋含熹緩緩抽回?手?,臉上不見方才的溫柔:“李璋有崔玄師,有大周幾百年?積淀的忠臣義?士,可公主有什么??她只有你、你們的一腔孤勇?!?/br> “可我們正是憑借著一腔孤勇走到今天!”李素節霍然起身?。 “走到今天,”宋含熹面容冷硬,不容辯駁道:“也還沒有走到他們的起點?!?/br> 李素節凝噎。 “你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很好?!彼魏涞溃骸暗乙灿形蚁胱龅氖虑?。我不說服你,你也不要來?說服我?!?/br> 李素節:“老師——” 宋含熹道:“出去?!?/br> 李素節察覺自己的失態,很快恢復理性,點頭道:“您好好休息?!?/br> 宋含熹是為李素節而來?,但不為了說服什么?。她們都?不需要說服彼此,她們只是想再見一面。 真?正要被說服的,是昭昧。 這支隊伍中,有昭昧和李素節共同的熟人梅五,亦有共同的長輩宋含熹,除此之?外?,還有她們都?只聞其名不見其面的身?份特殊的人。 這兩個人站在昭昧面前,說他們姓武。 “哎喲,我的甥女喲,我可算見到你了!”自稱武三的男子?見面就是鬼哭狼嚎,撲上來?便要抱住昭昧。 昭昧閃身?,他沖了個踉蹌,“哎喲”一嗓子?,呻、吟起來?。 自稱武四的男子?見狀,立刻收住腳步,一邊哭一邊精準停在她的面前,道:“甥女喲!你出生?都?多少?年?了,沒想到今天我們才能見上一面!當初五娘就那么?一走了之?,我和三兄平日最是寵她,可她竟狠心再不見我們!這都?多少?年?了喲!” 旁邊,鉞星正啃著rou餅,聽到這聲?音,嫌棄地往旁邊蹭了蹭。 昭昧道:“五娘,是我娘。你們是她的兄長,也就是我舅舅?” 武三忙和武四擠在一起,連連點頭:“沒錯!我們是你舅舅!” “既然是舅舅,”昭昧道:“總該知?道我的名字吧?!?/br> 武三支吾:“啊這……” 武四吭哧:“啊這……” 昭昧茫然:“總不能只知?道我姓什么?吧?!?/br> 武三武四急忙搶答:“你姓李!” “是?!闭衙列α耍骸拔易匀恍绽??!?/br> 武三訕訕道:“這也不能怪我們。實在是,你身?為公主,陛下又那樣寶貝,怎么?可能讓閨名傳到外?面呢?” 昭昧臉上看?不出情緒:“李璋的名字倒是天下皆知??!?/br> 武四連忙補救:“先帝不告訴我們你叫什么?,我們實在沒辦法啊。但我們真?是你舅舅啊,這么?多年?不見,我們都?想死你了!” 兩個人眼神一碰,又開始鬼哭狼嚎。 昭昧問:“想到痛哭流涕?” 武三武四默契點頭,一邊點頭一邊抹眼淚。 昭昧道:“那就繼續想吧?!?/br> 她揚聲?道:“來?人,為我這兩個舅舅送點蒜泥蔥段!” 武三和武四的眼淚兒立刻就止住了。 昭昧從見面就知?道他們在演。 舅舅的身?份自然是不假的,但是,哪里來?的深情厚誼? 武緝熙和武家的事情,她從李素節那里聽到一些。 當初武緝熙離家出走,武家以為丟了自己的臉面,揚言將她逐出家門。這威脅自然沒用,或許,武緝熙更高興也說不定,結果便是她女扮男裝做了狀元,還平步青云,等到真?正入上京、上朝堂,武家的人必然知?道了。 但他們什么?也沒說。作為忠臣,他們沒戳破武緝熙的欺君罔上,作為家長,他們也忘了當初怎么?嫌棄武緝熙丟人現眼,只覺得她潛力無限,便火速聯系、大力支持,直到她成了宰相。 誰知?道,身?份暴露,欺君的事兒翻出來?。但也沒關系,明面上,他們和武緝熙還停留在當年?的斷絕往來?,怎么?也牽連不上。 再后來?,事情又來?個驚天逆轉?;实鄄粌H沒治她的罪,還讓她做了皇后! 再怎么?斷絕關系,那也是武家的閨女。武家趁勢而起,立時?春風得意。 皇帝不許皇后見外?人?沒關系。見不見都?不是問題。 這樣一來?,他們早和武緝熙沒有聯系,自然對昭昧毫無了解。今時?今日,怕是昭昧放個假人在正中主位,他們也能撲上去哭得像號喪。 這樣左右逢源,亦是當初危難時?,李素節提議往李家而不去武家的原因之?一。 根本靠不住,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投靠了新帝。 而眼下,有崔玄師在,他們沒有淪落到向趙孟清投誠的地步,便立刻向崔玄師表忠心,接過了勸服昭昧的任務。 即使被昭昧戳破,尬得頭皮發麻,戲還是要接著演。 哭不下去了,武三抹掉最后的眼淚,扯著嗓子?道:“甥女喲,你怎么?能這么?說話呢?我和你四舅是真?的想你??!想當初你娘突然就……入了宮,我們就再也沒見成……可憐的五娘啊……” 眼看?又演上了頭,昭昧目光微冷:“打住?!?/br> 武四停得急,打了個嗝。 “可憐?”昭昧問:“做了皇后,她哪里可憐?” 武三武四對視一眼。武四試探道:“那……也不可憐?” 昭昧笑了。 武四像得了肯定,又直起身?來?:“我也說嘛,都?做了皇后——” “咚!”刀鞘在桌面一砸。 砸回?了武四后半句話。 昭昧冷然問:“誰教你們的?” 武三立刻道:“沒人!” 昭昧一語道破:“崔玄師?” 武三武四又下意識看?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