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國公主登基了 第8節
“是?!泵肺宓溃骸皳矣^察,他們重點排查未成年女性,尤其是有相似特征的?!?/br> 昭昧問:“什么特征?” 梅五不知道怎么說,看向李素節。李素節解釋道:“皇宮里養出來的女孩,和平民家養出來的不同?!?/br> 昭昧似懂非懂。 李素節又說:“根本不知道模樣就要在京城里找人,簡直是大海撈針?!?/br> 梅五點頭:“是,城內排查倒是容易應付,各家都有犄角旮旯,藏人不難。但是,等城門打開,我們想要出去,肯定會遇到更嚴格的排查?!?/br> 昭昧莫名覺得手癢,脫口:“那就殺出去?!?/br> 李素節搖頭:“逃出皇宮的時候局勢混亂,但現在京城已經被控制,我們勢單力薄,殺出去就是以卵擊石?!?/br> 昭昧不滿:“難道要坐以待斃?” “我們必須出城?!泵肺宓溃骸敖裉煳揖鸵姷胶脦准业呐畠阂驗槟挲g仿佛就被抓走,以后的排查只會越來越嚴,不出城,遲早會被抓住?!?/br> 但要出城,怎樣才能掩人耳目,又是個難題。 李素節陷入沉吟。 昭昧覺得自己幫不上忙,就取過梅五送來的晚餐,打開油紙包,露出里面一個面餅。 她盯著面餅看了一會兒,舉起來往嘴里送,送到一半又撤開,過了一會兒又往嘴里送,剛碰到牙齒,又摔回桌上,抄起杯子咕咚咕咚喝了幾大口水。 “怎么了?”李素節拿起她扔掉的面餅,碰了碰,還溫熱著,就咬了一口。能吃。 “不餓?!闭衙辽驳卣f。 李素節問:“泡點水呢?” 昭昧露出嫌棄的表情:“那是餅還是粥?” 李素節還想再說,昭昧直接起身,往床上走:“我困了?!?/br> 她掀開被子蒙住臉。沒一會兒,又坐起來,把被子壓在屁股底下變成了褥子。 李素節也沒有食欲,逼自己吃,吃幾口,緩一緩,再吃幾口,一頓飯吃了三頓的時間。 天已經黑透了,房里沒有點燈,李素節扶著傷口慢吞吞地上床,剛一俯身,就見昭昧直挺挺地躺在那里,睜著兩只眼睛往上看,瞳仁黑漆漆一片。 她嚇了一跳:“還沒睡?” 昭昧向里面挪了挪,突兀地說:“你看到坤德宮的火了嗎?燒得很大?!?/br> 她大睜著眼睛盯著天花板,一瞬不瞬,好像那里有沖天而起的火焰。 “燒得那么大,”她喃喃地說:“骨頭都化成灰了吧……” 李素節靠近她,伸胳膊做枕頭,讓她靠在懷里,說:“我們帶不走的,與其被反賊得了,不如燒成灰燼,活的時候怎樣,死后還是怎樣?!?/br> 昭昧翻身,把臉埋在她懷里。 李素節輕輕拍著她,節奏越來越慢、越來越慢,疲憊涌來,她將要入睡,耳邊忽然響起昭昧的聲音。聲音很輕,卻像驚雷炸響。 “其實,”她說:“皇宮里有密道?!?/br> 第6章 “什么?”李素節陡然驚醒,不由得翻身坐起,牽扯到傷口,抽了口冷氣。緩過疼痛,她又問:“你怎么知道?” “阿耶告訴阿娘,阿娘又告訴我?!闭衙翙M在床上,黑漆漆的眼睛看著她:“我知道密道在哪里——” “那怎么不說?如果知道密道……”李素節急切打斷,又戛然而止。沉默片刻,她躺回去,輕聲問:“為什么不說呢?” “你猜,”昭昧眨眨眼:“李璋他們沒走城門,又是怎么出去的?” 李素節啞口無言。 電光石火間,她想清了一切。 敵軍沖破第一道宮門后,賀將軍下令放棄其它宮門,全力守住西門,守住出宮的最后通道。 李素節想起那時自己說的話:“圍三缺一,你怎么知道他們不是故意引我們上當?” 圍三缺一,西門成為出宮必經之路。所以,那里不僅集中了皇宮的全部兵力,還吸引了敵軍的全部兵力。 但是,賀濤和李璋并沒有走這條路。他們無聲無息地走了密道。 他們走了密道!卻把公主丟在西門! 李素節覺得全身發冷,繃得如同拉滿的弦,不禁把昭昧抱得更緊。她喚了聲“公主”,再說不出什么。 能說什么呢。有什么好說的呢。 殘忍的事實擺在面前,容不得半點涂抹。 那些原本不曾關注的細節忽然浮現。李素節想起,當梅五說西門是她們唯一的出路時,公主那微妙的一頓。 她不敢想,當她問梅五皇宮是否存在密道時,公主是以怎樣的心情打斷她,自然地說一句“他哪里知道”。 公主,做了大王的餌。 明明她那么討厭大王。那么多年她一個人接受全部關注,只因為大王出生,就要被分走一切,偏偏還有人祝賀她要做姊姊,以為姊姊天然喜歡弟弟。 幸而殿下不喜歡大王,陛下不得不將大王抱走單獨撫養。一切令公主可以自欺欺人地說她沒有弟弟。 可李璋的存在是事實。 這一點,昭昧再清楚不過。 “阿娘死了,阿耶死了,師傅也丟下了我?!彼饋?,抱著膝蓋,平靜地陳述:“素節姊姊,我沒有家了?!?/br> 她似乎抽離了所有情緒,只是在宣告一個事實。 李素節感到心臟被攥緊,所有情緒都落在心上,沉重得令她喘不過氣。 “你還有我?!彼ブ衙恋募绨?,鄭重地說:“你還有我?!?/br> 昭昧的目光落實,她微愣,抬手觸碰李素節的眼底,問:“你哭了?” “沒有?!崩钏毓澱f得太快,欲蓋彌彰,又改口:“是傷口,傷口太疼了?!?/br> “有什么好哭的!”昭昧忽然生氣,甩開她的手:“阿娘和阿耶死了,可我還活著不是嗎。至于賀濤……他會后悔的?!彼壑幸蚺鸲l光,咬牙切齒道:“我會讓他后悔!” 李素節不知該欣慰還是該心疼,喚了聲:“公主——” “阿昭?!闭衙链驍嗨?,不容拒絕:“叫我阿昭?!?/br> 李素節沒有反應過來。 “不是說我還有你嗎?”昭昧抓住她的手說:“不要離開我?!?/br> 李素節反握她的手,說:“好?!?/br> 昭昧盯著她看了很久,才露出笑容,松開手說:“我明天去和梅五道歉?!?/br> 那天賀濤離開后,憤怒中她對梅五說了聲“去死”。梅五再沒有提起,可她們的性命懸在他手中,這根刺不能一直扎在那里。李素節也想勸,見她自己想開,就點頭說好。 次日清晨,梅五從外面回來時,見昭昧迎面而來,驚訝地停下腳步:“公主?” 昭昧直直地看他,膝蓋一折。 梅五蹦起來:“公主!” 他扶住昭昧手臂,又連忙松開,避到一旁:“這是何意?” 昭昧順勢起身,目光坦然:“那日口不擇言,是我失禮?!?/br> 梅五有些不自在,說:“某已經忘記了,公主不必如此?!?/br> “叫我娘子?!闭衙琳f。 “……娘子?!泵肺鍙纳迫缌?,又覺得出言尷尬,低頭從懷中取出食物,說:“這是今日的早飯?!?/br> 油紙包剛剛取出,大門轟然大開:“五郎!” 梅五問:“什么事?” “搜查的人往這個方向來了!”屬下說:“聽說是收到了舉報。他們馬上就要到了!” 梅五和李素節對視一眼,又同時看向昭昧。 按照原本的推算,搜查的人從四處城門向城內推進,到這里時還能有三四日光景,此刻卻來得猝不及防。 李素節當機立斷:“藏到井里?!?/br> 梅五下意識皺眉:“那很危險?!?/br> 李素節說:“那是對別人來說?!?/br> 李素節拿定主意,昭昧立刻配合。井繩纏在腰間,一點點把她放下去。井很深,從上面看時,黑咕隆咚的并不清楚。梅五稍稍放松,剛離開井邊,院門就被敲響。 門開了,十幾個人涌進來,把開門的梅五沖出去幾步。 來人四散分開,翻箱倒柜一通搜尋,帶頭的人卻盯住她們兩個。 李素節往梅五身旁靠了靠。 “你們兩個是什么關系?” 梅五將要開口,李素節立刻說:“夫妻?!?/br> 說話時她有意向梅五靠近,剛好掩飾他剎那的愕然。 “夫妻?”帶頭人半信半疑,端詳道:“我看不像?!?/br> 他眼睛轉了轉,招來手下附耳吩咐幾句,又點點李素節說:“你跟我來?!?/br> 兩人被分開了,仍在院里,但隔開一段距離。她們擔憂地看向彼此,卻聽不到對方的說話聲。 帶頭人站在李素節面前,問:“既然是夫妻,你總該知道他年紀多大吧?” 李素節的心提了起來。 說是夫妻,只因為她們模樣不像,說兄妹只會橫生枝節。然而沒想到帶頭人竟如此謹慎,調開她們分別詢問,只是一個簡單問題,就能戳穿她們的把戲。 關系親近的人,無論兄妹還是夫妻,或許說不準生辰,但怎么可能不知道對方的年紀? 但她們不是夫妻,不是兄妹。甚至在幾日之前,她們還素未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