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下了接聽鍵。

    電話那頭，還是熟悉的男子聲音。

    “林先生，歡迎回家！”

    林玨咬了咬牙，半低著頭。

    “我沒能，拯救大明朝……”

    “滿清還是入關了，崇禎只比原本的歷史，多活了一年，大明朝，還是亡了！”

    “崇禎，是我親眼看著，從江陰的城樓上，跳下去的！”

    “大明積重難返，天災人患，到底應該如何中興？”

    “我以為，讓崇禎不上吊自盡在紫禁城的煤山上，讓他逃出京城，就有機會，再為大明，創造機會?！?/br>
    “但是腺鼠疫，變成了肺鼠疫，在中原一帶流行！鼠疫不管你是白丁還是帝皇，都會找上你……羸弱將死的皇帝，沒有辦法再撐起，搖搖欲墜的王朝?！?/br>
    “滿清占據天下后，又是屈辱的，割地賠款的百年……”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陣兒。

    才緩緩傳出嘆息的聲音。

    “林先生……人生本來，就多是無能為力?！?/br>
    “大明朝積重難返，到了三百年關日，財富分配失效。以皇權朝廷為一體的這個機器，無法滿足民眾的需求?！?/br>
    “再加上連年的災禍，大旱，洪澇，蝗災，瘟疫……百姓人相食的年代……怎么可能有機會，重振朝綱？”

    “當組織崩潰的時候，做什么都做不下去！不管你的辦法是對還是不對，都無法執行！”

    “一條政令，都沒法完完整整的執行下去……大明又如何挽救？”

    “我們這邊有史學家分析，想要在王朝末年重振內政，只能是手握強權的帝皇，通過軍事上大勝，借著威望去整理內朝！這個過程比從頭打一遍天下都難！因為亂世里，阻力是分片的，而末世里阻力是成建制的！”

    “別說孤身的大明崇禎皇帝，就是有部落軍隊的拱衛的滿清大汗，也解決不了這個問題?！?/br>
    “再加上，崇禎十五年爆發的蝗災，以及十六年突然爆發的瘟疫，本就國危若累卵的大明，雪上加霜！”

    “很多史學家，說明朝是“猝死”的，沒有人想到明朝會在那個時候突然玩完，連李自成都想不到！”

    “闖軍打到京城時，因為瘟疫，京城的三大營，連有效的反抗，都組織不起來！這就是現實?！?/br>
    “至于滿清……崇禎上位的時候，滿清政權已經穩固了，皇太極很快就稱帝了。高迎祥很快就聚攏了幾十萬農民軍！”

    “甚至在天啟末年的時候，秦川州，就已經有農民起義了，但是規模不大，以土匪流寇的形式存在，高迎祥把它們聚攏到了一起，規模才變大。這都跟崇禎沒關系，他剛剛繼位，文武大臣還沒認全……所有的問題，在崇禎上位前，就已經堆積在了一起?！?/br>
    電話的那頭的聲音頓了一下。

    “這或許，就是命運吧！崇禎皇帝的命運，大明王朝的命運?！?/br>
    林玨握著電話，一言不發。

    良久之后。

    林玨深呼一日氣，才聲音嘶啞的開日。

    “崇禎的遺詔……有效用嗎？”

    電話那頭，沉吟了片刻。

    “您歸來之后，歷史就已經被更改，沒有原來的歷史做對照，很難給您標準的答案?！?/br>
    “但是大清統治期間?！?/br>
    “民間，確實因為這份遺詔，爆發過三次聲勢浩大的農民起義?！?/br>
    “只是都是在大清早年?！?/br>
    “滿清為了鎮壓百姓……許多州府，殺得是人頭滾滾?！?/br>
    “但是那也是幾百年前的事了?！?/br>
    “后世也有人，批判，崇禎遺詔，徒增滿清殺戮！”

    握著電話的林玨，面色猛然一變。

    “放屁！”

    “崇禎遺詔沒出現之前，已經有揚州十日！江陰屠城！”

    “沒有崇禎遺詔，滿清也制造了潼關之屠，趙州之屠，昆山之屠，嘉興之屠，常熟之屠，潮州之屠，南粵大屠殺，汾州之屠，大同之屠，南雄之屠，湘潭之屠……這些還只是冰山一角……”

    “南粵一座州府……血濺天街，螻蟻聚食。饑鳥啄腸，飛上城北。北風牛溲，堆積髑髏?；蛉鐚毸?，或如山邱。便房已朽，項門未枯。欲奪其妻，先殺其夫；男多于女，野火模糊。羸老就戮，少者為奴；老多于少，野火轆轤……”

    “沒有崇禎遺詔，滿清殺得人也不會少的……百姓被殺時，如豬似狗……”

    林玨的呼吸加重，少見的有些情緒失控。

    不過很快，他便恢復了情緒，眼眉低垂，有些悲傷。

    “只要大明亡國，這些殺戮，就一定會發生?！?/br>
    “歷史不會被輕易更改！”

    “故國月明？故國月明在哪一州？”

    林玨抓著電話，蹲下身子。

    電話那頭，也喟然一嘆。

    “不好意思，林先生，因為只有您可以穿越，所以無論如何，我們都很難和您一樣，對崇禎的境遇，感同身受?！?/br>
    “他對您來說，可能是友人，但對于我們來說，他只是歷史書上的一段文字……”

    “但是同樣，歷史對于我們是既定的事實，但對于您來說，卻是可以改寫的命運……”

    “無法在崇禎的年代拯救積重難返的大明朝，在其他的年代，或許可以?！?/br>
    “就像您，在金陵無數次以身犯險，最后拯救了我的母親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