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奴歡 第123節
“后來別院中常有?一個書生模樣?的人翻墻而來,小公子認他做了夫子,跟著他學了不少東西?!?/br> “待小公子開智后,無意間撞見了母親與夫子顛鸞倒鳳,而夫子望著他這張臉,怒罵了好幾聲孽種?!?/br> 裴慕辭眸光淡淡,像是在說與他毫無關系的話本。 “夫子為了見親生兒子一面,怒闖了貴族的院子,同時也死于貴族刀下?!?/br> “小姐將未婚郎婿的死歸在小公子身上,而院里的大?公子早知自?己身份,企圖鳩占鵲巢,把?小公子殺之而后快?!?/br> “可是,小公子那時候實?在太小了,沒?有?多?少還手之力……” 裴慕辭并不容許自?己長?久陷入回憶,他聲音漸漸淡去,閉眼前?,將懷中女子的睡顏深深印入眼底,沖散了藏在眼角的那份苦澀尾調。 清嫵闔眼靠在他的臂彎里,許是屋內的暖爐過于燥熱,她往他胸膛邊縮了縮。 一行清淚避開他的手臂,滴落在錦毯上。 待裴慕辭徹底熟睡后,清嫵望著他難得安寧的睡顏,伸手撥開擋住他眼睛的一綹長?發。 她緩緩摸上自?己的肚子,聲音清淺。 “元皙,我盼你在世上,再多?一個念想?!?/br> —— 梨花晶瑩,繁繁如雪。 裴慕辭沒?管民間的怪談亂語,從見紅開始便一直守在床邊。 清嫵陷入了永無止境的痛楚,仿佛被拉入了空茫的無盡黑底,可又被陣陣的清冽竹香拽了回來。 小腹和恥骨的劇痛刺骨鉆心,胸口上好像壓了一塊山似的石塊,讓她無法正?常呼吸。 她緊皺著眉頭,察覺到一只充滿涼意的手撫過臉頰。 “元皙?” 裴慕辭半跪在床頭,用玉筷壓著碗里泡著的參片,“我陪著你?!?/br> 到后來,清嫵叫不出?聲,頭發被汗打濕,成片貼在她臉頰上,鼻翼翕合,大?團大?團紅色滲在厚實?的墊被里,原本白?皙的皮膚呈出?青白?的慘色。 杜矜臨危不亂地施了針,又叫她含了準備已?久的參片,才恢復了些力氣?。 撕裂的疼痛逼出?了更?多?的汗珠,指甲嵌進皮膚,清嫵咬住下唇,那疼如黑夜般一望無際,又如浪潮般次次席卷而來。 消瘦勻稱的手遞至她的唇邊,“咬我?!?/br> 虎口處的長?針鉆進xue位,清嫵溢出?撕心裂肺的慘叫,一口咬住裴慕辭的手腕。 杜矜親自?將孩子抱出?來,想要遞給床邊的人,“是女孩?!?/br> 話還未落,穩婆們慌張失措,他迅速放下了手里的包被,面色匆匆的蹲去床尾,吩咐醫署拿最好的止血藥來。 裴慕辭像是還沒?有?回過神,只愣愣瞧著虎口處的血印,隨即小心翼翼的下移,去探清嫵的脖息。 指下的跳動十分細微,清嫵如紙般虛弱地躺在床上。 裴慕辭緊緊掐著拳,才覺手心里竟然全都是汗。 他在床邊半跪了四個時辰,腿軟到幾乎站不起來,只能撐著身子勉強坐在床邊,拿干凈的熱帕去擦她頜角的汗珠。 “我們不待在這里了,我帶你南下成婚,你想去哪我們便去哪,好不好?” 清嫵疼得說不出?話,顫顫巍巍的抬起手,每下動作都跟著淌血的傷口顫抖。 身體里的血不斷外?淌,她眼前?一片迷蒙,霧氣?罩住了所有?的畫面和哭喊,但她還是憑著直覺找到了裴慕辭,用盡最后一點力氣?,輕輕捏捏他的耳垂,意示自?己無事。 昏睡之前?,她感覺到有?冰涼的水滴,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 清嫵醒來并不記得后來發生了什?么事,只覺得腰腹異常難受,惡露排盡之后,她又在府中將養了大?半年的時間。 剛能下地轉悠時,就在主屋的書房內發現了熟悉的東西。 她氣?憤不已?,抱著木匣子就回內室找人算賬。 “你為何吃這個?” 木匣打開,里面躺著渾圓的黑藥丸,撲鼻的濃香沖來,竟比當初在公主府給他吃的劑量更?大?。 裴慕辭正?坐在桌案前?,把?熏干的茉莉花穿成串,偶爾想起時才一搭一搭的推著搖籃。 見清嫵過來問罪,他也不慌不忙沖她招手,“來?!?/br> 他將花串戴在她手上,順勢將她拉在身邊。 清嫵嗅了嗅手腕上的清香,把?匣子擺在桌案上,攤開,并不打算就此放過這個事情。 裴慕辭久久凝視著她,仿佛透過她的雙眼,看到了那日她血崩后經歷的種種。 他每每回憶起那時的驚險,都像是跌入了要失去她的恐懼里,所以事剛一平息,他就找杜矜要了這避子丸。 好在杜矜也認為清嫵不宜再有?孕,十分好說話的給他制了一份。 清嫵瞪過去,撞進了浸滿溫柔笑意的黑目里,一時頭暈目眩,自?說自?道:“我還想給嘉念生個meimei呢,這樣?也有?個伴?!?/br> 可這樣?的苦這樣?的痛,裴慕辭不愿她再受一回。 “我們倆陪她長?大?還不夠嗎?” “你哪有?時間呀?顧寒江都快把?我們外?府的門踏爛了?!鼻鍕巢粷M的靠過去,拿手指去逗裴嘉念玩。 這孩子滿了百天后便消停了許多?,不哭不鬧,雖然大?部分時間都是裴慕辭帶著,卻格外?地親近清嫵。 “他來,是想勸阻我南下?!迸崮睫o拉過她,清嫵卻像是驚到了般,訝然道:“南方又起戰事了?你去做什?么?” 左右絡腮胡將軍守在原來南朝的地界,按理說不會出?岔子才對。 “如今哪還有?戰事可打?!迸崮睫o安撫住她,“你不是覺得水鄉愜意嗎?嘉念還小,我先帶你去玩,然后我們在那邊成婚?!?/br> 清嫵滿臉懷疑地盯著他,“那朝堂中的事怎么辦?” “內閣已?成,梅永會頂替空缺的位置,不會有?礙?!迸崮睫o對答如流,這無邊的權力對于他來說,恍若是芝麻大?小的事,輕輕拿起,輕輕放下。 清嫵卻是明白?他中間頂了多?大?的壓力才促成此事,“可是你好不容易才……” 裴慕辭望向遠方,云卷云舒,風輕云淡。 “我志不在此?!?/br> “那你志在哪?” 裴慕辭強硬的將她壓入懷里印上一吻,又把?裴嘉念抱在兩人之間,嘴角的弧度漸深,卻遲遲未語。 柔和的旭日化作絲絲金線,穿過“田”字型的窗柩,將碎片般的斑駁光影投至依偎的兩人身上。 裴嘉念摟住父親的脖頸,藕臂上還纏著母親順滑的發絲。 她歪著腦袋左瞧右瞧,啃著手指嚶嚶呀呀的笑著。 —— 三年后。 快馬將一封平平無奇的牛皮信紙,送到了吳郡一戶低調古樸的宅院里。 信紙拆開,里面竟是花色不同的兩封信。 前?段時間朝野分異,梅永本想將妻兒送來避禍,沒?想到徐鶯執意不走,只好先把?婉兒托付了清嫵照顧。 夫妻倆每月便要來信詢問女兒近況,清嫵都已?習慣從徐鶯的信中了解些京城最近發生的大?事。 不料這次卻是新鮮,與裴慕辭賭氣?許久的顧寒江親筆,來了喜訊。 “顧寒江迎娶右相之女,看來我們要回京一趟了?!?/br> 裴慕辭草草掃了一眼,并無其余大?事,隨即便把?主意打到了清嫵攥著的那封信上。 “阿嫵親啟?!?/br> 是杜矜的字跡。 “我的信都念與你聽了?!迸崮睫o略微抬起下頜,頗有?威壓感地踱過去。 清嫵才不怕他,只挑了些說與他聽,“令虞得償,在京城開了家醫館,如今生意好著,還有?大?娘覺著他一表人才,要與他說親呢?!?/br> 一聽便是搪塞話,杜矜肯定不止說了這些,少不了噓寒問暖。 裴慕辭神色淡然的乜斜過去。 清嫵絲毫沒?有?瞎扯被拆穿的慌亂,反而振振有?詞,“你都沒?有?給我看你的信,憑什?么要看我的?” 裴慕辭挑眉,毫不猶豫的將信紙遞了過去。 清嫵不接,對折幾下遮住杜矜的字跡,塞入袖袋中。 “那也不要給你看?!?/br> 裴慕辭先是抿抿嘴,而后輕笑出?聲,也不管她袖中藏了什?么值得的秘密,欺身壓了上去。 清嫵跌入被中,便被抵開了膝。 “哎呀別鬧,嘉念和婉兒還在院中呢?!?/br> 裴慕辭揮袖,漆門緊閉。 清嫵原以為他是玩鬧,待聽見院里安乞哄著兩個小女娃回屋后,她嗓子莫名發干,之后便開始發癢。 “青天白?日的……”清嫵攀住他埋下的脖頸,軟著聲音討饒。 裴慕辭幽幽長?嘆了一聲,唇角雖還浮著笑,但眼眸中的盛起的水光已?然不打算放過她。 清嫵兵行險招,去撓他的軟rou,突然雙腕被捉,舉至床頭的帷簾處鎖住。 裴慕辭神情清傲,動作輕緩。 “做什?么呀?!鼻鍕成ひ羲炙值?,帶著撩人的嗓音,顯然并不擔心他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袖間的信紙掉落在地,裴慕辭也不去撿,只用腳尖踢遠了些,才緊著嗓子咬她,“莫怕,振振夫綱而已??!?/br> “呀!”清嫵一簌。 緊接著的巫山云雨,至夜方休。 連帶著清嫵第二天也沒?下的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