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奴歡 第101節
侍衛們?都被他身上?沒有溫度的威嚴嚇到,有幾個機靈的領頭,將實現落在了他的腰間。 “呼——”眾人松了口氣。 還好,沒有腰佩,什么都沒有,應該是個裝樣子的冒牌貨。 幾人傳遞交流了一下眼神,暗暗點?頭。 但是馬車前圍滿了衣著統一的黑衣人,看?樣子內力?都是極為雄厚的,他們?這些就在校場上?cao練過幾年的白兵,肯定不是對手。 就在侍衛們?準備吹響竹哨通知衛尉時,車簾又從里?面被撩起。 露出細若凝脂的一小截手腕。 清嫵沒有露面,也沒有說話,骨節清秀的手指遞出一個若她巴掌大的玉牌。 盤飛的玉龍反射著絳橘色的柔光,將她的指節襯的如玉般瑩白透明。 安乞盯了眼裴慕辭的腰,才發現他腰間的玉佩不翼而飛了。 主要是回?京的一路上?,裴慕辭的衣食都不需要他近身,所以他一直都沒發現腰佩不見了。 他望著眼前鬧出的這場烏龍,暗暗嘆氣。 主公怎么—— 什么都往外送??? 這么重要的東西,他居然就那么輕易的掛在了一個女子身上?。 若不是姑娘博聞廣見,一直將小心的把玉佩收撿保管,他們?可?就要在回?宮的第一天鬧出大動靜了。 馬車順利進了皇宮,路過的宮人都背身行禮。 清嫵看?著窗外熟悉的景色,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原本站在甬道?外笑迎的小宮女,變成?了不茍言笑的老嬤嬤,從前橫亙在宮門的直通樹被挖去,剩下個大洞被挖成?了方正的池塘,而在前朝被列為禁地的鳳鳴宮,也因為改朝換代被換上?了新?的掛牌,有不認識的宮婢在里?面不停忙碌。 處處都是記憶里?的場景,可?處處又彌漫著陌生。 曾經生活過的地方,如今正在被別人肆意改變著。 清嫵放下車簾,有些說不上?來的失落,“你帶我來宮里?做什么?” 雖說宮里?的仆役應該都換過了,但是總還留有些前朝的舊人知道?她的身份。 裴慕辭還沒有舉行登基大典,就帶著前朝公主出入宮門,總會?傳出流言蜚語的。 其實清嫵在船上?的時候就想過,最好的辦法就是把她安置在城外的哪個山莊,或者?是在京中購一處不大的宅院。 矮桌上?放著幾個素致的發簪,她隨便選了一個,裴慕辭替她挽發簪上?,“你當然得和我在一起?!?/br> 在哪?忠議殿? 清嫵猛地回?頭,“我不去!” 那里?到處都是父皇留下的痕跡。 雖說父皇的愿望是讓她平安的活下去,但是親自?回?到那個地方,難免會?回?憶起當時和父皇撒嬌討賞的日子。 裴慕辭腳步一頓,若有所思道?:“是我欠考慮了,舟車勞頓,你先去休息會??!?/br> 他轉頭吩咐安乞,“帶殿下去甘泉宮?!?/br> 清嫵還是有點?不愿意,腳步漸慢,落后?幾步。 裴慕辭俯身理好她的對襟,低聲道?:“甘泉宮有人在等你,去看?看?吧?!?/br> 清嫵心臟突然“砰砰”跳起來,腦彎轉折好幾下,突然冒出三個小丫頭的臉。 距離分開已經有大半年的時間了,也不知道?她們?三人怎么樣。 “走吧?!?/br> 她清楚宮里?的每一條小路,不等常侍帶路便主動朝甘泉宮跑去。 漫長的階梯上?,只剩下了裴慕辭。 他站在高處,微微回?身,望向清嫵的方向。 曳地的衣擺隨轉身的弧度疊起褶皺,眼前的女孩逐漸縮小成?一個點?,翻飛的衣裙像朵正在盛開的花骨。 而裴慕辭獨自?一人,長身玉立,背后?金碧輝煌的廡殿頂,將他的身影拉的無比單薄。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清瘦的身形如竹, 與生俱來的矜貴感將冷傲的威儀展現的淋漓盡致。 已經站了好些時候,就在?羲知估摸著要不要出聲提醒裴慕辭的時候,清嫵從遠處跑了回來。 “姑娘, 怎么——” 羲知話還沒說話,就瞪大了眼。 清嫵徑直走到了裴慕辭身后的臺階上?, 蹲下身, 撿起他拖地的下擺, 扯平上?面的因他扭身而堆起的褶皺, 再揚平放在?階上?。 裴慕辭習慣性地伸出手牽她?,看見她?的動作后, 遞出的小臂懸在?空中, 愣愣的站在?原地。 她?竟是在?給他整理衣擺? 羲知從未見過主公這?副模樣。 裴慕辭仿佛被清嫵這?個做的極為自然的動作給驚詫到了,雙腿像是灌鉛似的被定在?了原地不能動彈,只一雙鳳眸目不轉睛的盯著她?, 黑黑的眸底由最初的一派平靜, 漸染上?了絲絲震撼,最后宛若冰山上?初化的雪水,盛滿了溫柔的波光, 真真是映上?了柔情似水這?句話了。 清嫵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 做完手里的事,滿意的點點頭。 “好歹是這?身份的人了,身邊盡是些沙場男兒, 如何能注意到平日里的小細節?還是找幾個懂規矩的宮婢伺候吧?!?/br> 她?說完這?話,即深看他一眼, 徹底走掉了。 羲知抬眼觀察裴慕辭的神情, “主公,姑娘何意?” 不似安乞常年跟在?主公身邊, 練就的一副七竅玲瓏心,羲知和羲行兩兄弟一直是暗衛,進宮之后更加局促難安,生怕哪里壞了規矩丟了臉面,所以盼著主公明示。 是要馬上?去找幾個家生的宮女放在?近處伺候嗎? 畢竟衣擺轉身而不亂這?些規矩,他們幾個粗人是一點也?不懂啊。 凌冽寒風似乎有了暖意,與方才肅穆的身影渾然不同,此?刻裴慕辭微微翹起嘴角,含情脈脈的望著遠方。 待清嫵的背影一拐,從狹長的方道上?消失后,他才恢復平常舒緩溫潤的模樣,眼神清冽,神情淡淡,步履沉穩地往階上?走。 下擺紋繡的滄海龍騰,隨他上?階的步履,反射著金色的波濤。 “走吧,右相不是在?等著了嗎?” 出京之前,裴慕辭和顧寒江留下了最得力的心腹守城,為了安舊人的心,各官各職是早就定下了的。 只是他們里面文臣到底不多,很多事情都是書信請示顧寒江,如今裴慕辭剛一回來,右相就召集了一眾人等,在?忠議殿侯著商量瘟疫的事情。 進門的時候,羲知差點被門檻絆倒,踉蹌一步后穩住身形,窘得抬不起頭。 裴慕辭拍拍他的肩,低聲吩咐了兩句,他領命退后,去辦主公交代的事情。 右相等人此?刻迎上?來,見裴慕辭身邊都沒個體己?伺候的人,面面相覷后,都從同僚眼中看見了些昭然若揭的心思。 裴慕辭走至上?位,殿常侍入宮伺候時間久,是機靈的人,唯唯諾諾的奉上?盞茶,捧到主子?手邊,閉上?嘴安安靜靜的退下了。 他多看了小太監幾眼,頗有贊賞之意。 擁在?大殿內的眾些大人此?刻很有默契地安靜下來。 雖說都是從頭跟著裴慕辭到這?一步的人,但是誰又說得準之后以后會是什么光景?若裴慕辭身邊有個人是他們府里出去的,不論?常侍也?好,宮女也?罷,或者有幸入得后宮,那?以后也?能有個照應。 聽說裴慕辭從前是未立府成親的,也?沒聽說有正?妻人選。 且不說那?中宮之位,就論?從品的貴妃四妃,也?是光耀門楣的。 下面站著的人年歲不大,尚未有兒女,都開始把主意打?到了家中幺妹身上?了。 裴慕辭將底下人眼眸中的計較看得清楚,半靠在?扶手上?,拿著杯蓋一搭一搭的掛著茶面上?漂浮的沫子?。 待眾人反映過來的時候,有一下沒一下的剮蹭聲已經很刺耳了。 而裴慕辭卻如同品聽仙樂似的,反復刮著杯壁。 以右相為首的一列頓時覺得額角有冷汗滴下,忙不迭地掀袍,跪請寬宥。 裴慕辭抬眼,輕揚的唇角依舊,只是弧度中的冰冷之意一閃而過,快的像是錯覺,又令人難以捉摸。 他起身扶起右相,笑得不染一絲塵埃。 “不是要商討瘟疫對策嗎?怎的突然跪下了?!?/br> 眾人不敢起,只覺的殿內的氛圍陡然幽怖,連抬頭看一眼都是不敢。 好長一段時間群龍無首,讓他們忘記了自己?跟的這?位主子?,是從暗獄里一點點爬上?來的。 這?樣的人,面上?有多如沐春風,底下的手段就有多不近人情。 裴慕辭臉上?的笑意開始凝結,退散得毫無征兆,薄唇抿起,嗓音冷淡,“既然知道了,便沒有下次,再有旁的心思,都滾回南朝去?!?/br> 說罷,他重重蓋上?茶蓋,氣勢冷的攝人。 眾人俯首稱“是”,冰涼僵硬的四肢才開始慢慢回暖,能夠不著痕跡的活動幾下。 待右相將各州府的情況呈上?,裴慕辭有條不紊地接手,分條交代。 原本?焦頭爛額的雜事,被他捋的井井有條,時不時點了幾個官員交代幾句,倒也?還算和諧。 底下的人瞧著他嘴角重新掛起的弧度,又開始揣度起來。 登基大典后主子?不可能空置后宮,也?不可能不需要朝臣的支持,總歸是要充盈后院花花草草的,為何就不能有自家女子?一份呢? 各派人各懷琢磨,又覺得自己?所想正?是人之常情,心里難免也?自認理所當然起來。 —— 年底的寒風到底凍人,特別是人少地闊的地方。 清嫵心中期盼,小跑幾步后呼出的氣已經可以形成白霧。 甘泉宮沒幾個伺候的人,但暗處潛伏的氣息不少,與她?印象里記得的樣子?大不相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