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奴歡 第99節
裴慕辭咬緊槽牙, 控制住想親親她的沖動。 清嫵稍微活動片刻, 注意到周圍的侍從都沒有?關注船艙。 她猛地伸出手,掐住裴慕辭的脖子?,撐起身使力, 直接把?人按住放倒在軟塌上。 兩人的位置顛倒,裴慕辭雙手軟綿綿的搭在身側, 半塌著腰靠在腰枕上, 任她為所欲為。 即使這樣,他身量高, 雙腳依然能踩在地上。 清嫵無法與他平視,自?覺丟了氣勢,便掰開他的膝蓋,跪上去?,壓他一頭。 “你天天都在想些什么!” 裴慕辭疑惑地眨眨眼,濃墨般的長眸晶瑩一片,像是釀滿了如癡如醉的美酒。 清嫵見?他并沒有?反抗,稍微放了些力氣,只余二指輕輕挑起他的下巴。 兩人的表情被對方一覽無余,裴慕辭的目光停在她鼻尖,還有?隱隱下落的趨勢。 清嫵不?知道為什么,氣氛突然就變得旖旎起來,有?些不?受控了。 這樣不?對。 容易被反殺,或者被色.誘。 她后仰拉開距離,正色問他:“你最?近怎么老是鬧別扭?” 裴慕辭尋香而近,要把?頭埋在她的肩上去?。 清嫵不?許,伸出一指點在他額間,兇巴巴地盯著他,數落道:“而且有?什么事情還不?說,就悶在心里,最?后憋個大的,開始跟我無理取鬧?!?/br> 甚至不?顧身體的給予與索取。 “我哪有??!迸崮睫o微微后躲,乖順的不?行,好似剛剛那個用蠻力將女?孩壓在身.下的并不?是他一樣。 他用顴骨蹭蹭她的指尖,緩緩抬頜,讓她順著摸他的鼻梁。 清嫵瞪他,試圖跟他講道理,“怎么我身邊每沾上一個男子?,或者稍微跟誰虛與委蛇,你就跟我鬧一次? 我們倆的關系這么不?值錢了?隨隨便便就可以改變?還是說你覺得我會?見?一個愛一個?” “可是——”裴慕辭斂下睫,長長的倒影映在下眼瞼上。 可是他們的相遇,本就始于?她的圖謀和壓迫,她對他生出的那些好感與偏袒,不?就是來自?于?他的長相嗎? 她會?在遭遇大難之后選擇將他忘掉,輕輕松松地就跟著杜矜走了,說明就是沒有?把?他放在心尖尖的位置上,下次說不?定還會?看見?其他更對胃口的容貌,或者是以后再出現更會?討她歡喜的人,她就移情別戀了。 古往今來,公主除了駙馬之外,府里多多少少都會?有?另外幾個可心的人。 清嫵在這樣說環境下長大,對這些肯定不?排斥的。 真到了那個時候,他有?什么應對之策呢? 更何況,清嫵還不?知道他的身份。 他那些無法言說、無法坦明的過去?,也是永駐在他身上的一道最?猙獰的疤痕。 一旦撕開那道口子?,里面那些淋漓模糊的血rou,應該會?嚇到清嫵吧。 若是這樣,她想從他身邊離開的話…… 裴慕辭眼神稍黯,死死攥緊雙拳。 他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可是什么?”清嫵直挺著跪了許久,有?些累了,于?是坐在自?己的腳后跟上,又矮了一截。 她能看見?裴慕辭緊繃的下頜線,和他面上浮現出的復雜。 沒一會?,他的理智戰勝了感性,所有?的表情歸于?平靜,恢復他慣常的從容悠然。 清嫵移開視線,看向?艙內放置的桌椅木架。 他們雖然是臨時上的船,但安乞只用了很短的時間,就把?各處布置成了平常慣用的擺置。 速度之快,效率之高,讓清嫵都在心里默默贊嘆。 她隨意打量簡單的陳設,卻?輕飄飄蹦出一句,“我知道你是誰?!?/br> 裴慕辭目光一縮,突然有?些無助的望向?窗外。 河面浩淼,幾顆古樹沉在清澈的河底,連樹干上的紋路都清晰可見?。 而清嫵的這句話,就像是一筐子?的石子?,簍煙地砸向?水面,不?斷蕩起波紋。 從出生開始,他一直被所有?人棄如敝履,在那段暗無天日的時光里,他靠著逐漸收攏起來的恨意,掰著指頭撐過了一日又一日。 對那時的他而言,活下去?的意義,就是把?他承受的屈辱,千百倍的還給這些名?義上的家人。 他開始籌謀打算,開始在陰濕昏暗的牢房里步步為營,但也不?是事事順遂。 他曾為了半斗米折過腰,也給暫時無法對抗的勢力下過跪,甚至讓來看笑?話的人鞭打取樂,以換取一點點可利用的東西。 那些看不?見?外面的陽光的日子?里,他分不?清黑夜白晝,活得像是從地底爬上來的一團幽魅。 只為了能有?一日手刃仇人,報仇雪恨。 清嫵那樣含著夜明珠出生的人,明媚嬌艷、精美尊貴,怎會?將愛意長久的放在一個汲汲營取的人身上呢? 裴慕辭不?信。 所以惶恐。 所以自?卑。 所以想要得到她的答案,在回答中一次次確認。 確認她的每次袒護都是發自?內心的,確認她是不?是真的不?會?拋下他,確認她的那些偏愛,都是獨屬于?他一個人的。 畢竟,他被拋棄過太多次了。 可清嫵一次次朝他遞出手,將墜回過往的他使勁拉了出來。 一次、兩次、無數次…… 裴慕辭也就當真了。 二十年的日子?里,他從沒有?被愛過,更不?知道該用什么樣的手段去?留住虛無縹緲的愛意。 公主會?有?駙馬,他的驕傲不?允許他與別人共侍一人。 裴慕辭原以為自?己會?比任何人都清醒,可以在關鍵時刻抽身而去?。 他受過太多的傷,早明白該如何保護自?己,也明白不?屬于?他的東西,是可以通過強制的占據,來歸為己有?。 所以他才會?在她失憶忘記他之后,采取最?極端最?傷人的方式,將她重新?奪回身邊。 理由僅僅是一句,她說過不?會?拋下他。 這些不?被他承認的依賴和珍惜,在城破那一日,落到了實處。 他在死人堆里親手翻找清嫵的時候,好像也在一點點刨開自?己的心,把?清嫵裝進那個唯一干凈的地方。 離清嫵方才點明他身份,已經過去?了好久。 裴慕辭還保持著倦懶的姿勢,但是神情明顯落寞了幾分。 “從你能將人不?斷安插.進公主府里,我就知道你身份不?簡單,直到看到祁域,他是南朝王后的兒子?,是南朝的大將軍,又與你長得一模一樣,定是有?淵源的?!?/br> 清嫵跪也跪累了,蹲也蹲累了,只好爬過裴慕辭的大腿,盤腿坐在他身邊。 裴慕辭側頭,牽起她的手,把?玩著他的五指。 “你們倆長得是真像啊,但是氣質作風還是大有?不?同,應該是長大的生活環境不?同吧?!?/br> 是啊,他們倆相貌一樣。 從小到大,裴慕辭最?厭惡的,便是和仇人的兒子?長著一樣的臉。 但所幸,也是這樣的臉,引起了清嫵的注意。 他冰冷無趣的生活,由此照進了一束光。 裴慕辭捏著她的指尖,稍長的指甲嵌進他的指腹里,帶來了久違的鈍痛,與心安。 清嫵掙脫,拍了下他的手。 裴慕辭僵住身。 清嫵不?理會?他,反握住他的手,帶著他的整條手臂,按在自?己的心口上。 “砰砰?!?/br> 漸快的鏗鏘跳動,沖淡了他心中的酸澀。 裴慕辭挽起袖子?,曲起指節摸摸她的臉頰,讓他的頭靠在他的肩膀上。 清嫵沒有?拒絕,聲?音淡淡,卻?帶有?足夠的安撫力。 “我喜歡的是你啊,我記得你把?我抱出山洞時的心跳,也記得你在我床前照顧一夜的困乏模樣,還有?你帶我看的日出,畫的每一幅美人圖,這些我都記在心里,所以兩次的選擇都是你?!?/br> 父皇的遺愿是讓她平安,那么多人庇護著她,知雪還義無反顧的從城樓上—— 清嫵哽了一下,她想過替他們做些什么,可是她只有?一個人。 若是帶著怨恨活下去?,又有?違他們護住她的初衷。 于?是她選擇了隨心而為,而她的心情不?自?禁的偏向?了裴慕辭那邊,這也是她現在坐在這艘船上的原因。 裴慕辭細品著她說的話,眼睛突然一亮,“你再說一遍?” 清嫵蹙起眉,“你沒有?聽我講話的?” “就前面幾個字,再說一遍?!?/br> 明明是讓他不?要再這么敏感,再這么纏著她鬧,結果他就聽見?了前面幾個字。 清嫵翻了個白眼,得,剛剛說的都白費了,當是說給何風聽了。 下次再也不?說了! 裴慕辭分明聽見?了她的話,卻?想誘她再說一次。 她喜歡他。 多動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