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奴歡 第52節
“你來干什么?我是?什么都不會?說?的!你不要白費力氣了!” 兩人頂著一模一樣的臉,一張因憤怒而?漲紅,一張蒼白平靜,透著不計生死的漠然。 祁域手腕被吊高,腳尖堪堪點在地?上,就如同?裴慕辭當年在南朝時?所遭受的那樣。 十年后,兩人的境地?終于?調換。 裴慕辭無動于?衷地?站在祁域面前,看著他如蛆蟲一般拱動。 “你以為你還能得意幾天?我會?求著母親不殺你,讓你再跪在我腳下討吃食!” 好在他很快就沒了力氣,只狠狠瞪著眼,仿佛要用眼神將裴慕辭生吞活剝了。 裴慕辭唇線抿直,毫無觸動的與他對視,道:“公主跳下城樓前可說?了什么話?” 顧寒江站在牢房前,翻了個白眼。 祁域鼻腔嗤了一聲,喉嚨里發?出嘶啞的悶吼,鼓足力氣“啐”了他一口。 裴慕辭身子一側,避開了。 他沉默幾秒,去拿炭桶里的鐵鉗,轉頭對著顧寒江和安乞,“你們倆也去外面等我?!?/br> 安乞和顧寒江兩人還沒走到大門口,就聽到身后震徹天際的慘叫聲,聲聲不斷,綿延不絕。 兩人迅速合上門,將脫下偽裝的優雅煞神關在了黑暗里。 半個時?辰不到的時?間,一個士兵將裴慕辭送出來。 依舊是?清風道骨的如玉模樣,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了他衣服邊角沾上的褐色水澤上,只不過他自己仿佛并不在意,還面色清潤地?向士兵頷首,“多謝?!?/br> 士兵看他的眼神從剛進去時?的尊敬,變成了現在實質性的畏懼。 “應、應該的?!彼氏驴谒?,聲帶抖了幾下,可以說?是?連滾帶爬的跑掉了。 顧寒江上前將人接過來,調笑著要問他又做了什么喪心?病狂的瘋事?,能把?守天牢的士兵嚇成這副模樣。 裴慕辭面容陳沉冷的看了他一眼,視線毫無情緒。 顧寒江隱約覺得他的狀態有些?不對勁,忐忑道:“沒弄死吧?” “還有口氣?!迸崮睫o不咸不淡地?扯著嘴角,“辛苦各位,回殿內去?!?/br> 他的眼眸中深不見底,宛若撥開云霧的崖底,深邃而?森然,在望向眾人的時?候,帶著一股蔑然的威嚴。 —— 裴慕辭和顧寒江坐馬車,先一步回到忠議殿。 后來的幾人也沒有計較順序,挨著坐在了顧寒江身邊的位置上,聽他繼續往下說?。 “你身上這毒每月都發?作一次,再這個樣子的話恐怕活不久了?!?/br> “什么?”心?腹們驚詫起身,垮著嘴角看向主位上,“難道沒有解決的方法了嗎?” 安乞給在座的幾人上茶,裴慕辭單手端住guntang的杯底,抿了一口。 “要拿血親之人的血給他解毒,所以要以最快的速度把?王后抓來,伙著祁域一起應該夠用?!鳖櫤粻C的齜牙咧嘴,話都說?不完整。 他把?腳底抹油的安乞抓住,“當初說?能換血解毒的那個醫師呢?” 安乞看看顧寒江,又看看裴慕辭,欲哭無淚。 “問你話呢?”顧寒江不明白他在害怕什么,追問道。 安乞心?跳的砰砰,余光去瞄上座的地?方。 裴慕辭半倚在扶手上,指節極有規律的輕扣桌面。 那微不足道的聲響,就如同?敲在安乞心?尖上。 他硬著頭皮回道:“沒找到人?!?/br> “怎么會?找不到人?是?開醫館的還是?云游的散醫,直接去把?人綁來?!庇袀€絡腮胡的將軍性子急,安耐不住的吼道。 安乞:…… 他現在只想過去把?這人的嘴捂住。 還是?顧寒江反應的快,迅速從安乞的支支吾吾中察覺到了絲絲異常,“是?前朝公主的人?” “還不是?前朝?!迸崮睫o駁道。 顧寒江沒料到他坐了半天,說?了這么沒用的一句話,馬上就想陰陽怪氣幾句,但被絡腮胡將軍的話打斷了。 他們殿內的這幾個都是?許多年的親信,雖然分了排位座次,卻極少給誰躬身行禮。 可現在他們幾個直端端地?沖著裴慕辭,跪了下去。 “主公,永朝早就覆滅,南朝的獨苗淪為我們的階下囚,您將攻下的城池管理的這般好,何?不就此坐了這把?皇椅?” 裴慕辭錯開身,不受他們的大禮。 “你為何?就是?不肯加冕?”實際上顧寒江早就說?過這樣的話,只是?他完全?犟不過裴慕辭。 現在剛好所有人都在,這給了他問清楚緣由的底氣。 “現在南朝王后起兵,放眼過去只有我們的兵馬能與之抗衡,到時?抓住王后之后,登基稱帝不是?必然的事?情嗎?難道還要讓南朝那邊覬覦皇位?” 裴慕辭心?平氣和地?盯了他一眼。 轉身就走。 顧寒江一時?火大,在眾人驚呆的目光中,一把?將人扯回來按在座位上,氣急的大吼大叫道:“都給你說?了多少次了,我們這么多雙眼睛看見她從那么高的城墻上面后仰著跳下去?!?/br> 裴慕辭警告性抬眼,顧寒江不怕他,用手將桌子砸的“咚咚”響。 “好,就算她武功好,有活路,或者是?被哪個天上的神仙救了?!鳖櫤秸f?越離譜,可就是?沒人敢插話,“那都過了這么久,幾個月了,她怎么不來找你?你們倆從前不是?每日時?時?刻刻都呆在一起的嗎?她為何?不回來找你?” 敲擊桌面的指節頓時?有瞬間的僵硬,裴慕辭拿過安乞端著的茶壺給自己沏水,“她哪里知道我在哪?” “她找不到你,她找不到她的公主府嗎?你在公主府等了她幾個月,結果怎么樣?死了就是?死了,那么高的地?方,你還當真?的有神仙降臨?” 顧寒江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說?完,還沖裴慕辭攤攤手。 裴慕辭直接無視他,問安乞:“還有誰沒有找到?” “程叔還沒救回來,三個丫鬟還剩下知雪,另外就是?杜醫師和云聽?!卑财驔]有顧寒江那么大的膽子,老老實實回答。 他音量比顧寒江小上許多,裴慕辭覺得耳邊都清凈了。 “云聽聯系上了嗎?” 大殿聳立著幾根金柱,裴慕辭從干凈的反光里鎖定安乞的位置。 安乞如同?被毒蛇盯上了一般,渾身泛起雞皮疙瘩,咽了下口水,斟酌道:“沒有,他還沒有傳來過消息?!?/br> “去找?!迸崮睫o顯露出極少出現的情緒,焦躁的擺擺手,“你帶人去找?!?/br> “你們幾個看看他,昏了頭了?!鳖櫤瘫〉穆曇繇懫?,“你們還是?換個主公跟吧,這個主子廢了,沒用了?!?/br> 幾個人尷尬地?笑,裴慕辭略抬起頭,讓他們走了。 殿中只剩下他和顧寒江。 “我帶兵去吧?!迸崮睫o語氣平淡,分不清到底是?不是?說?笑。 “你領兵去對戰南朝王后,我沒聽錯吧?”顧寒江把?話又重?復了一遍。 他懷疑裴慕辭是?想借此機會?親自出去找那個公主。 他才?不同?意。 “你現在的身子怎么打仗?你該呆在后方統籌大局,等收服南朝之后順理成章的稱帝?!?/br> “我志不在此?!迸崮睫o似有若無地?嘆口氣。 顧寒江聽見此話便來氣,好不容易壓下去的壞脾氣又翻涌而?來,“那你志在哪里?志在給死了的人守節?” “她沒有死?!?/br> 顧寒江兩眼一黑,被這一句哽到失語。 “那她能安排身邊所有的人逃跑,就把?你丟下了,可見她心?里壓根沒有你?!?/br> 此話一出,兩人都罕見的默了下來。 殿內仿佛被沉重?的陰霾籠罩,空氣都凝固起來。 “我知道?!?/br> 裴慕辭破天荒地?先低頭,把?顧寒江嚇一跳,急急去摸他的額頭。 別是?生了什么病把?腦子弄壞了。 裴慕辭拂開額前的手,聲音緩慢,“我得找點其他的事?情做,你讓我去吧?!?/br> 他笑的勉強,帶著一絲凄美,像是?暴風雨之后零落的花瓣。 顧寒江很想再仔細問問他知道了什么,是?認清了容昭的死訊,還是?接受了公主將他拋棄了的事?實。 但看他那副不好受的模樣,他又問不出口了,只道:“那你將王后抓回來之后,還要解毒嗎?” 顧寒江知道在這兩個選項里面選一種,對他來說?是?多殘忍的事?情。 他怕裴慕辭抓到王后之后了卻這么多年的心?事?,便不想活了。 裴慕辭格外的平靜,沉默著不說?話。 這種氛圍讓顧寒江覺得心?慌。 他吼出來發?泄,“去去去!去打,我拼死拼活的不知道為了誰,你最好死外面,第二天我就自己當皇帝!” 面對這樣大不韙的說?法,裴慕辭沒接話,頗為認真?的看著顧寒江,看的他心?里發?毛。 “你說?,我是?不是?真?的不詳,他們才?都會?選擇離開我呢?” 顧寒江認識裴慕辭這么多年,就算是?從前王后丟棄他的時?候,也沒見他露出這樣的神情。 他詫異道:“他們?誰們?” “就是?那些?人?!?/br> 太多了,數都數不清,最關鍵的是?,連她也這樣。 她明明說?過不會?丟下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