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有個秘密 第32節
青梧面色未改分毫,只淡淡道:“我去?!?/br> 說?著,青梧抬手,正欲結印,卻被?灼凰伸手捏住他已結印的指尖,對他道:“師尊,慢著?!?/br> 青梧不解看向她,灼凰放眼看著周遭的一切,對青梧道:“師尊,當初玉衡宗的陣法,是以三百多具尸骨做陣,如今鹿鳴嶺,陣眼處卻只有皇帝一人。而且周圍的一切,生機蓬勃,欣欣向榮……尸骨、繁盛……” 青梧聞言神色間若有所思?,跟著蹙眉道:“休生傷杜,景死驚開。玉衡宗乃死門,此地乃景門?!?/br> 灼凰眉心?亦跟著蹙起?,連連點頭道:“是,這恐怕就?是妖界布陣的思?路和方位。若玉衡宗的陣眼,需要生氣換死氣,男身換女?身,為陰陽顛倒,那么此地陣眼,則需昌盛換頹敗,方能破陣?!?/br> 灼凰看向青梧,對他道:“所以師尊,這次你?去怕是不成的?!?/br> 青梧點頭:“我們得找個命格與皇帝截然相反的人才行?……” 話?音未落,青梧和灼凰似是想到什么,轉頭看向司徒明。 司徒明見此了然,他慘然一笑,自?嘲道:“天生命短,六情緣薄,確實是頹敗之象……” 說?罷,他神色恢復鎮定,對青梧和灼凰行?禮道:“我愿救父皇,還請二位仙尊,送我下?去,替換父皇出來?!?/br> 灼凰聞言,沖他笑笑,對他道:“你?不必擔心?,你?只需將你?父親換出來,待破陣之后,你?就?還能出來,頂多損失點陰氣法力?!?/br> 當時師尊不也是安然無恙,只是掉了兩成靈力。 司徒明聞言,笑道:“那就?好?!?/br> 說?罷,青梧抬手結印,運起?靈氣,跟著地面便震動起?來,一條地縫自?四?棵杉樹間裂開,轟轟烈烈地朝兩側開去。 太子及不塵等凡人見此大驚,眼看著青梧長身玉立,兩手翻動間,便毫不費力的改山換貌,全然已超出他們所能理解的范疇,太子臉上徹底沒了戾氣,乖順的像只貓。 片刻后,青梧收手,地下?陣法的景象全然呈現在眾人眼前。 只見四?棵杉樹根。莖。交錯,皇帝的魂魄便靜靜盤腿坐在正中間,被?四?棵杉樹的根。莖。死死捆著,仿佛要被?汲取盡全部養分。 青梧和灼凰率先御風下?了地下?,司徒明正欲下?去,卻被?梅挽庭一把拉住,司徒明不解看向梅挽庭。 梅挽庭牙根緊咬,額角青筋跟著翻動幾?下?,隨即便以靈力傳音道:“你?是不是蠢?你?未得父親一日疼愛,他甚至要了你?的命,眼下?你?卻還要救他?別下?去!你?既然已有成鬼王的功德,便該拋卻這些前塵往事,多為自?己著想!別管你?爹了,去做你?的鬼王,為了這種爹,不值當!” 司徒明聞言了然,沖梅挽庭笑道:“多謝仙君好意??晌覐?未怪過我爹。誠如你?所言,是他殺了我,可他到底不知真相,不知者無罪,我如何去怪他?” “你?……”梅挽庭瞪著眼前的司徒明,一時竟無語凝噎,好一個不知者無罪。 梅挽庭盯著司徒明看了數息,隨后他一把甩開司徒明的手臂,沒好氣道:“愛去去,這種父親,你?不恨他便也罷了,居然還想著救他,當真是個蠢貨?!?/br> 司徒明眨巴眨巴眼睛,按理是該如此,他曾經多少也怪過父皇的無情,對他這個兒子不聞不問??伤硭乐?,便覺得生前的那些都不重要了,只想全了未得父愛的遺憾,尤其是他被?賜死一事,一想到父親并不知情,他便恨不起?來,只是希望能彌補畢生遺憾。 司徒明不由好奇地問道:“仙君可是同自?己父親之間,也有些化不開的矛盾?” 梅挽庭不屑一笑,對他道:“哼,我?我無父無母,從?未見過爹娘。單純地不想看你?為這種爹作踐自?己罷了,我已好言相勸,你?愛去去吧?!?/br> 司徒明見青梧和灼凰已經落地,便沒再?同梅挽庭多言,俯身飛了下?去。 司徒明下?去后,梅挽庭轉而看向司徒明的背影,眉宇間滿是嘲諷與不屑。 來到皇帝面前,司徒明單膝落地,伸手撫上皇帝的臉頰,不禁顫聲喚道:“父皇?” 青梧道:“他的魂魄被?陣法束縛,暫且醒不過來?!?/br> 司徒明眼底流過一絲失望。 青梧對他道:“將他換出來吧?!?/br> 司徒明點頭,隨即走進了陣眼,身體同皇帝的魂魄重疊。頃刻間所有纏著皇帝的枝條便顫動起?來,司徒明掌上一用力,一把將皇帝的魂魄推了出去。 青梧立時以靈氣將其接住,陣法再?次像在玉衡宗時一般開始塌縮,朝陣眼中的司徒明匯聚而去,強大的壓力迫使司徒明眉心?緊鎖。 灼凰對他道:“撐住,待此陣破,你?便能出來了?!?/br> 司徒明聞言,在強大的壓力中,再?復強撐著坐直身子。 青梧和灼凰望著陣眼中的司徒明,期待著陣法塌縮,可看著看著,他們卻覺出不對來。 為何半刻鐘過去,這陣法的塌縮還未結束? 青梧和灼凰立時運起?靈氣,各自?一邊纏住司徒明的手臂,試圖將他往外拉??伤就矫鞯纳眢w卻好似已同陣法融為一體,根本無法拉出。 片刻后,一陣強大的靈力波動,整個地面顫動,震得青梧和灼凰各自?后退一步,同時脫手。 灼凰蹙眉道:“怎么回事?這陣法怎么沒有破?” 說?話?間,陣法塌縮停止,再?復如從?之前般緩緩運轉起?來,只是這次,流出的氣息不再?是興旺之氣,而是頹敗之氣。 司徒明望向青梧和灼凰,對他們道:“我……好像出不來了?!?/br> 說?著,司徒明便覺眼皮沉重,似是要昏睡過去,他眼皮眨得緩慢,眼底盡是哀色,他似是意識到什么,對青梧和灼凰道:“二位仙君……我怕是、怕是要永遠留在這里了?!?/br> 青梧聞言,連忙抬手,再?復以靈氣纏住司徒明,用盡力氣,試圖拉他出來。 灼凰在一旁冷靜看著,片刻后,她對青梧道:“師尊,妖界的陣法我們了解得并不完全,且先叫司徒明在這里待著,等我們找到解決辦法,再?來救他便是?!?/br> 青梧聞言看向灼凰,對她道:“不可!他是為了破陣方才入陣,我們怎么能在此時留下?他?” 灼凰看著青梧此時自?責且擔憂的神色,不由抿唇。 這一刻她忽地意識到,如今身在合歡道的師尊,所行?所選,已經和她不一樣了。 灼凰眉眼微垂,躲開青梧的目光,繼續道:“你?別忘了,這些陣法的背后,還藏著一個修為深不可測之人。你?現在就?算賭上全部修為,也不見得能救他出來,徒勞無功之舉罷了。何不等弄清陣法的原委后,再?來相救?!?/br> 說?罷,灼凰私下?傳音道:“師尊,我不想離你?越來越遠……” 青梧聞言,手不由一顫。 青梧恍然驚覺,方才他已是和灼凰有了分歧,有情與無情,在選擇上終歸會有所不同。 司徒明聽到了方才灼凰的話?,便對青梧道:“仙君幫我找到父親,又救他出來,我已心?滿意足。仙君松手便是,我聽得出來,這陣法非比尋常,想來太子恐怕也是做了他人棋盤上的子,我相信二位仙君,日后定會救我出囹圄?!?/br> 話?雖這般說?,但司徒明著實不知這一閉眼,再?醒來是多久之后,他想了想,復又對青梧和灼凰道:“趁我還醒著,可否求兩位仙君,幫我完成兩個心?愿?!?/br> 灼凰道:“你?說??!?/br> 司徒明道:“我人生當中,唯兩人最為重要,一為父,二為妻。二位仙君,可否能將我父親帶來,我想見他一面。還有我的妻子,兩年前我死之后,王府失火,她死在了大火中,魂魄徘徊于朝王府故地?!?/br> 司徒明面上滿是遺憾,語氣間含著難以言喻的悲涼:“我命里當真六情緣薄,無此福分。本以為我與她皆成陰魂,便可廝守。怎知我死于水,她死于火,死后亦不得相見?!?/br> 青梧和灼凰同時垂眸,青梧對司徒明道:“你?撐住,我去想想法子?!?/br> 說?罷,青梧和灼凰以神境回到地面上,青梧將皇帝的魂魄交給梅挽庭,對他道:“勞煩你?送回皇帝魂魄,將他人帶來?!?/br> 梅挽庭點頭,以靈氣接過皇帝魂魄,便往皇宮而去。 青梧看向許見州,對他道:“司徒明與其王妃,一人死于水,一人死于火,死后不得相見,可有法子讓他們見一面?” 許見州想了想,對師徒二人道:“這好說?,叫他們二人各自?附身一人,便可相見。只是朝王妃杜心?蝶,已成冤魂,附身凡人,凡人心?神怕是受不住。正好二位為仙,若叫陰魂附身,不損仙體,且神思?可保持清醒,二位將這事辦了便是?!?/br> 灼凰點頭,道:“成,我這就?去王府找杜心?蝶?!?/br> 說?罷,灼凰對青梧道:“師尊,你?去下?面等著,等我一來,你?便叫司徒明附身?!?/br> 青梧點頭應下?,灼凰即刻放眼望去,待找到朝王府故地后,便即刻以神境離去。 下?一瞬,灼凰出現在朝王府內。 朝王府內斷壁頹垣,處處皆是被?火舌吞噬過的痕跡,在這偌大繁華的江陵城中,宛如一座遺失之地,孤寂又荒蕪。 灼凰掃了朝王府一眼,便見后院倒塌一半的房屋中,正有一名素衣女?子,對鏡梳妝。 她青絲如瀑,面容精致,氣質出塵,孤身坐在那里,同這被?焚燒過的斷井頹垣格格不入。 與司徒明身上的陰氣不同,她身上除了陰氣,還裹挾著一股怨氣,就?還挺瘆人。 灼凰以神境到她身邊,開口喚道:“杜心?蝶?!?/br> 杜心?蝶停下?梳妝的手,不解轉身,眸色空洞,望著灼凰,問道:“你?是誰?能看得見我?” 灼凰道:“你?夫君……” 灼凰眉微低,跟著道:“他即將陷入沉睡,想見你?一面?!?/br> 怎料杜心?蝶聞言,周身卻怨氣爆發,眸色立時變得猩紅,凄厲的聲音響徹在整個王府:“我如何見他?我夫君為人良善,侍父純孝,待妻忠誠,可蒼天不公!你?以為我不想見他?我能留在這里不被?鬼差帶走已是拼盡全力!你?叫我如何見他?” 杜心?蝶凄厲的聲音,著實叫灼凰有些刺耳,她確實無法共情杜心?蝶此時的心?情,只言簡意賅道:“你?附身我,我帶你?過去。他會附身我的師尊,你?們便能見?!?/br> 杜心?蝶聞言一愣,隨即便一頭扎進了灼凰的身體里。 第39章 杜心蝶附身的那一瞬間,灼凰眉微蹙,她忽覺心間漫上一股濃郁的悲痛,以及強烈的思念之情。 三百二十四年來?,灼凰心間從未有過如此清晰的情感體驗,她驀然紅了眼眶…… 她深知這是杜心蝶附身后,她體會到的杜心蝶的感情,這些感情都是杜心蝶的,可?為何此刻,在這萬千濃郁且復雜的情感中,她想到的卻都是師尊? 杜心蝶急切地想要去?見司徒明,cao縱著灼凰的身體便朝王府外跑去?。 雙腳久未沾地的杜心蝶,好?似很不適應rou身帶來?的充實感,一路上身子搖搖晃晃,腳步跌跌撞撞。 灼凰神思清醒,她看著自己的雙腳,在黑夜中哪怕站不穩也拼了命地往前沖,此刻屬于?杜心蝶心間的感情,那份濃郁思念驅使下的急切,她亦于?此刻清晰的共情。 腳下的路慌張而又忙亂,灼凰眼前驟然出現三百二十四年前的畫面,他們?回到臨安后,師尊第二次被貶,他交代?魏母給她找個好?人家?,然后孤身一人離開。 她當初也像現在的杜心蝶一般,不顧一切地追出京城,追上了師父的馬車。 當年她的心情,同此刻的杜心蝶一般無二……思念,慌張,急切…… 時隔三百二十四年,這些情感,再次濃郁地出現在她的心間。 原來?曾幾何時,她也曾如此刻的杜心蝶一般,如此瘋狂地想去?見一個人。 淚水如雨般落下,模糊了眼前的路,這一刻便是連灼凰也分不清,哭的是她還是杜心蝶。 這兩?日同師尊纏。綿于?榻的畫面再復襲來?,灼凰的心驟然收緊,她這才恍然發?覺,那些畫面,回憶到此竟是如此幸福?好?似終于?得到了想要得到的一切。 她依然分不清心間這份急切來?自杜心蝶還是她自己,杜心蝶想去?見司徒明,而此刻的她,亦無比強烈地想見師尊。 灼凰強拉回一絲心緒,本欲帶著杜心蝶以神境過去?,可?身為冤魂的杜心蝶本就怨氣極重,再兼她此時的情感、情緒實在過于?激烈,導致灼凰也跟著神思不定,無法凝神施法,思緒萬千混亂中,灼凰只強自吐出三個字,提醒道:“鹿鳴嶺?!?/br> 杜心蝶聞言,愣了一瞬,隨即便朝鹿鳴嶺的方向狂奔而去?。 此時鹿鳴嶺中,梅挽庭已帶著蘇醒過來?的皇帝前來?,梅挽庭直接將他帶至底下陣法前,二人剛剛落地,梅挽庭便一把?松開了皇帝。 皇帝躺了兩?年,身體本就虛弱,他剛一松手,皇帝便軟倒在了地上,梅挽庭順勢給他開了陰眼,跟著冷聲嘲諷道:“睜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你害死了一個怎樣?的兒子?!?/br> 皇帝著實還是懵的,雙臂撐著地面半支起身子,迷茫地看向梅挽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