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鳥鳴聲中，書房的燭火已經熄滅，青煙裊裊飛散，被蕭元按在椅子上的景行止緩緩睜開眼睛，看著近在咫尺的女子，那眉眼，那溫度，并非是凝固的，不是他自作多情的。

    她是在吻他，雖然不過短短的一瞬，可與他而言，已足?！澳阋x開長安？”姜永夜語氣輕輕，回dàng在崇政殿里：“元兒，我不同意?！?/br>
    蕭元笑笑：“這樣的局勢，容不得你同不同意?！?/br>
    夏日的狂風吹得門窗重重一響，蕭元微微偏頭，看了一眼，帶著從容不迫的神色：“我走了，你的位置才能坐得穩?！?/br>
    她起身靠近姜永夜，將手搭在他的肩上，語氣帶著勸慰道：“我將四十萬征天軍留一半給你，剩下的還需鎮守邊疆。哥哥，你會是一個好皇帝的?！?/br>
    姜永夜看著搭在他肩上，正要收回的那只手，伸手去挽留，他蹙緊眉頭，低沉嗓音隱含怒意：“你就把我丟在這里？”

    蕭元瞧著他，似乎有些難以理解他為什么會說出這樣的話，片刻，緩緩笑道：“哥哥，我沒有，你想我時，也可以來看我的?！?/br>
    向前世那樣，她嫁到清山之后，姜永夜不也是時常來看望她嗎？

    她頓了頓，唇邊隱含的笑意像是回想起幼年時候那些溫暖的記憶，明澈似水，那笑綿長如酒，她看著姜永夜，伸手將他頹敗的雙手握?。骸澳闶俏业母绺?，無論你做了什么事，我都原諒你。只是，你要我心無芥蒂，那是辦不到的。哥哥，你我天各一方，才能真的相護到老?！?/br>
    守在一塊，最終便是相愛相殺的下場。

    良久，他嘆了一口氣，緩緩道：“元兒，無論你走多遠，終有一天還會回來的。我在長安等你?！?/br>
    蕭元不置一詞，踏出崇政殿的殿門時卻頓了頓，“哥哥，我仍將你當做我至親至愛的哥哥，保重?！?/br>
    不過這一句話，姜永夜是信還是不信，蕭元都已經無所謂了。人與人之間，能夠彼此信任是一件極為默契與艱難的事，可是不信，卻只在一瞬一念之間。

    ——

    繁華事散逐香塵，流水無情草自春。

    那一把火啊，燒光了沉音殿，緊隨其后，燒光了孟光長公主府。

    算起來，那個權傾天下血統純正的長公主，便是在這一年銷聲匿跡，淡出長安的權貴門閥的。

    所謂的天降預警，被長公主府突然的大火攻破了謠言，并未有什么老天爺的預示，就連長公主府都起火了，那還有什么資格說，沉音殿的大火是因為姜永夜而起的？

    因為是在火光的掩映中，所以即便是在黑夜里，也如白晝一般明亮，火光的閃耀中，看不清楚蕭元臉上的表情，只看到素白色的襦裙上紅色的微光閃爍不定，似水面清湛的一朵落花，一圈一圈的漣漪散開，終歸于平靜。

    “殿下，都點燃了?！?/br>
    蕭元站在門前，微垂著頭，看似一幅平靜的模樣，忽然道：“輕盈，你還記得那年他就是站在那里，手捧一卷書，說是等我回家?！?/br>
    “可要命人現在進去將駙馬的東西取出來？”

    蕭元抬起一只手，拒絕了，轉身登上馬車，“睹物思人，不過徒生余恨，我救不回他，握著他的死物，又有何用?！?/br>
    未等火勢減緩，那架馬車便駛出了長安城。

    馬車之上，夜明珠的光芒微弱，景行止修長的手指緩緩握住蕭元的手，她抬頭看了他一眼，并未說什么，她的眼睛似乎是被煙熏得有些紅，唇緊抿著，看上去無悲無喜一般。

    “你方才去取什么了？”

    “一壇酒和一味yào?！彼卮?，沒有安慰她，只裝作什么也不知道。

    “我們去把姜陽接回來吧?！彼龑㈩^安放在他的胸前，“然后在清山上，一生都不下來了?！?/br>
    景行止攬住她的肩，沒有說話。

    在沉寂很長一段時間之后，蕭元終于忍不住了，仰頭看他，那人的俊美如神祗的臉上，笑如春風，蕭元看著，不由得自己也跟著發笑，卻沒有戲謔他，依舊將頭貼在他的肩上。

    在馬車的四角懸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