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兒子的面子和孫子的面子

    2020年9月23日

    “我……我沒事，我不是在哭，我是高興……真的，好高興?！?/br>
    云雨晴一邊擦著眼淚一邊說著，她竭盡全力在向申昊宇露出笑容，但如斷了線的珠鏈般不斷滑下臉龐的眼淚卻讓她此刻的笑容顯得格外令人心疼。

    申昊宇嘆了口氣，他起身挪到了云雨晴的身旁，然后不由分說地將她緊緊地摟在懷中。

    “想哭就哭吧，沒事的，有我在呢?！鄙觋挥钣幂p柔的語氣說著，同時用手撫摸著云雨晴的后背，平復著她的情緒?；蛟S是因為得到了許可，云雨晴真的將臉埋進了申昊宇的胸口，并且不再壓抑自己的哭聲。

    唉……

    申昊宇輕輕地拍著云雨晴的身體，感受著她的顫抖，也感受著她那顆脆弱的心。

    其實很早以前申昊宇就有所感覺了，云雨晴雖然表面上顯得十分活潑開朗，行事風格大膽的同時甚至還帶著一溫潑辣的氣息，在某些方面的開放程度更是連他都自愧不如。但真實的云雨晴卻是一個十分纖細、十分柔弱的女孩，她表面上的活潑與主動更像是一層外殼，而只有剝開了這層外殼，才能觸碰到她真正的心意。

    雖然云雨晴自己從來都沒有宣揚過，但透過她那些對過去的回憶與講述，申昊宇大致明白了云雨晴是出生在一個單親家庭的，而與她相依為命的母親也在幾年前因病離世，雖然她的身邊還有一位雖沒有血緣關系卻勝似親人的鄰居“阿雅”在照顧她，但因為某些原因，她和“阿雅”也發生了一些事情，而這個事情的結果就是云雨晴獨自一人來到了這座對她而言完全陌生的城市，在21歲這個很多同齡的人還沒有離開學校的年齡被迫地開始了自己一個人的獨立生活。

    這還完全只是一個孩子啊……

    申昊宇在心中嘆著氣，盡管在和云雨晴的相處中他經常會忘記二人之間的年齡差異，但事實卻是不容更改的，每當遇到這種重要的場合他都會猛然發覺自己和云雨晴之間的隔閡，這不僅僅是年齡上的，還有某些更深層的、更讓他不愿去面對的存在。

    自己，真的能給她帶來幸福嗎？

    這已經不是申昊宇第一次質問自己這個問題了，而之前的每一次他都逃避了回答，但這一次，他不會再逃了。

    因為這已經不再是一個“問題”，而是一種責任。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就這樣在申昊宇內心的天人交戰中，云雨晴的情緒逐漸穩定了下來。她已經不再哭泣了，但仍然把頭埋在申昊宇的懷中不愿意抬起來。

    “雨晴，差不多了吧，起來吧?！鄙觋挥钆牧伺乃?，用哄小孩一般的語氣說著，“咱們現在可不是在家里，旁邊好多人可都在看咱們倆呢，快起來?！?/br>
    申昊宇不說還好，一聽到自己已經被圍觀，云雨晴的頭立即埋得更深了。

    “好了好了，我騙你呢，快點兒起來。不然一會兒咱們點的菜上來了被人看到這副模樣可真的要被說閑話了?！?/br>
    申昊宇費了好一番口舌，云雨晴才終于愿意從他的懷里離開。但她立即又摟住了申昊宇的胳膊，似乎一刻都不愿意和申昊宇分開。

    “你呀，怎么還跟小孩子一樣，快把手松開，被人看見是要笑話的?！?/br>
    如果放在平時，最討厭被申昊宇當初小孩子對待的云雨晴肯定會立刻反駁他的話，但今天的云雨晴卻好似已經認命了一般，她甚至更加用力了些，嘴里還在小聲嘟囔著：“小孩又怎么了？反正我就是比你小，反正你一直都把我當成小孩，那我就不松開，反正我是都是小孩了?！?/br>
    “唉……你呀你呀?！鄙觋挥顭o奈地搖了搖頭，既然云雨晴都已經做到了這一步，他也沒有什么更好的辦法了。好在像他們這樣兩個人貼在一起吃飯的情侶也不算少，來來往往的人流之中，他們這一對老 青的組合也不顯得那么醒目了。

    不一會兒，菜上齊了，但云雨晴的心思卻明顯沒有放在吃飯上，她一直用一只手摟著申昊宇的胳膊，另一只手拿著筷子卻一直不伸向盛菜的盤子，而是在飯碗里撥來撥去，顯然是另有心事。而被她摟住胳膊的申昊宇也沒能吃下去多少，原因也很簡單，他是右手被摟著，但他又是個右撇子，被摟住的右手很難伸出去夾菜，他只能跟云雨晴一樣，對著一碗白米飯翻來覆去地做文章。

    “我說，雨晴啊，你也差不多該松開我的手了吧，你現在這副樣子我連筷子都拿不了了，有什么事情咱們等吃完飯以后再說好不好？”

    云雨晴似乎這才意識到了自己在做什么，但她似乎不是很愿意答應男人的這個“要求”，而是提出了一個在她眼里更加“合理”的解決方案。

    “那我喂你吃好了，你想吃哪個，告訴我我幫你夾?！?/br>
    申昊宇愣了一愣，有那么幾十秒，他居然真的在考慮被云雨晴喂飯是什么樣的感覺。但他馬上趕走了這些邪念，正色道：“這怎么行？咱們現在是在外面，是在公共場合，這種事情在家做做也就……咳咳，總之不行，你也別纏我了，不行就是不行?！?/br>
    云雨晴雖然還有些不甘心，但申昊宇的態度表明以后她還是順從了男人的想法。申昊宇終于“重獲自由”，一陣酒足飯飽之后，他發現云雨晴面前的飯碗還是那副沒有怎么動的樣子，手上的筷子

    也已經放到了一邊，取而代之的是不挺滑動的手機。

    “先把飯吃完再玩手機吧?！?/br>
    申昊宇本想提醒云雨晴一下午飯的重要性，但云雨晴卻直接把手機舉到了他的眼前。

    “我這幾天……其實都在忙著查這個東西?！?/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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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云雨晴略帶羞澀的解說聲中，申昊宇定睛看清了手機屏幕上的那些小字。具體來說，這是某個搜索網站某個詞條的截圖，但真正讓申昊宇感到驚訝的還是搜索窗口內留存的那個結果。

    “領結婚需要準備什么手續？”

    申昊宇差點兒把嘴里的米飯噴了出來。

    這……他以為自己想得已經夠超前了，卻沒成想云雨晴想得更激進，都已經快進到去民政局領證這一步了。

    “我查過了，民政局離咱們家不遠的，而且他們周六上午也上班。所以……”云雨晴在說出這番話的時候眼睛根本沒有去看申昊宇的方向，她的耳朵都已經羞紅了，手里握著的筷子也在一顫一顫的發抖。

    “唔……這個嗎?！?/br>
    申昊宇有些措手不及，他沒有想到云雨晴會這么突然地提出這個要求。而隨著他的猶豫，云雨晴的臉色也驟然變得暗淡起來，但她并沒有發脾氣，而是用十分輕柔地語氣道：“沒事，可能是我太著急了。那這事就當我沒說過吧……”

    看著情緒驟然低落下來的云雨晴，申昊宇無奈地笑了笑，然后開口道：“我不是不同意這件事。我只是覺得這么重大的事情還是要慎重一些，而且……在領證之前，我還有一件事要做，不對，應該是必須做吧?！?/br>
    “什么事？”

    “我想把你介紹給我父母?！?/br>
    關于自己這么多年一直單身的原因以及幾段失敗的相親經歷，申昊宇都是有和云雨晴說起過的。但只有一件事他有所保留了，那就是他的父母在這方面對他施加的壓力，以及不堪重壓的他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跟家里聯絡過的事實。

    “雖然……我家二老都說過不在乎我找一個什么樣的對象，只要我能結婚就好。但他們一直都很關心我的終身大事，甚至可以說是cao碎了心，所以我希望在去民政局之前還是介紹你跟他們認識一下比較好?！?/br>
    云雨晴也這才想起自己還有“見家長”這一關沒有過，而這一關卡的難度或許比她至今以來經歷過的任何一關都要高。

    “那……他們不會不同意吧？”

    “這個嘛……”申昊宇本來是想馬上回答不會的，但他仔細一想，自己和云雨晴之間畢竟差了那么多歲，兩人認識的時間也不算長，對于自己的父母能否接受一個年齡這么小的兒媳婦這件事申昊宇還真的沒有十足的把握。

    而見到他猶豫不決的樣子，云雨晴臉上的擔憂立即就變成了害怕，無數電視劇里曾經出現過的婆媳相處的橋段與畫面頓時塞滿了她的腦袋。

    “不過，我覺得你其實沒什么要擔心的?！鄙觋挥钜姞钰s忙解釋了一番，“我家二老都已經退休好幾年了，老實說他們倆現在最想看到的可能不是我結婚，而是我的下一代……也就是他們的孫子孫女。他們倆其實特別喜歡小孩子，所以你應該不會被他們怎么樣的，最多……最多也就是我需要解釋一下罷了?！?/br>
    “解釋？”

    “嗯……”說真的，申昊宇完全沒有想好該怎么解釋。雖然他和云雨晴之間的關系是以云雨晴的主動而開始的，但他不可能把這些話解釋給自己的父母聽——那二老估計也不會信就是了，他們只會覺得是申昊宇這頭老?？辛四鄄?，甚至一些更嚴重的想法，總之一想就讓申昊宇感覺頭大。

    但看到云雨晴臉上那緊張中又帶著一溫期待的表情，申昊宇心中的糾結又轉瞬間煙消云散了。

    算了，車到山前必有路，總會有辦法的。

    “沒事，反正他們喜歡孩子，就算不給我這個兒子面子，孫子的面子他們肯定是要給的，到時候直接把孫子抱回……啊?！?/br>
    申昊宇眼睜睜地看著云雨晴的耳朵尖從粉白變成鮮紅，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說出來的話對于身邊的女孩來說是多么的具有“刺激性”。

    “那個，我瞎說的啊，你別在意……”

    但云雨晴卻抓住了申昊宇的手，不愿意讓他離開。

    云雨晴的手很熱，很軟，她似乎出了很多手汗，掌心中間的觸感有些濕漉漉的，但她握住申昊宇手的動作很用力，透著一股發自內心的堅決。

    “你，真的是，這樣想的嗎？”

    申昊宇看著云雨晴那雙同樣濕漉漉的眼睛，心中也逐漸燃起一團火焰。

    而就在這個時候……

    “嗡嗡，嗡嗡！”

    一陣嗡鳴聲打破了氣氛，也讓不知不覺中沉浸于二人世界的申昊宇與云雨晴同時醒來。

    “我，我的電話響了?！痹朴昵缬行┦置δ_亂地掏出手機，而申昊宇也頗感尷尬地端起了水杯開始大口大口地喝水。

    剛才的氣氛實在是太危險了，他差點兒就在這里、在這家人來人往的餐館里說出了最難為情的話，真的是太危險了……

    申昊宇放下已經空掉的水杯，同時下意識地看向了云雨晴的方向。而這一看，他才發現

    云雨晴正拿著手機發愣，見到他轉過頭后更是馬上投來了求助的視線。

    嗯，這是怎么了？

    申昊宇本以為云雨晴在詢問能不能接這個電話，他當然沒有意見，于是開口道：“誰的電話啊，你不想接的話就掛了吧?！?/br>
    但云雨晴卻沒有回答，只是繼續看著她，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了？是什么sao擾電話嗎？”

    申昊宇湊了過去，從云雨晴手中的手機屏幕上，他看到了這個來電的名字。

    “阿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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