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段閱讀_第 37 章
個方式所需用到的工具和準備都在他的能力之外,他于是選擇燒炭,這種死法傳統而不痛苦,他從睡夢中睜開眼,一聲哭啼來到人世間,他現在要重回孩提時代的夢境,在漫漫長夜中一睡不醒。 他在寫一個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自殺、在自殺、不后悔自殺的形象。那些活著的人勸悲觀者不要輕生,總是苦口婆心地希望他們不要用這種方式逃避,可又是誰規定自殺就是沖動和懦弱,他偏偏要寫他用自主的死亡來抗爭。 他寫宋渠自殺不是為了懲罰活著的人,而是為了自己解脫。 他握著筆的手在桌上搜刮,希望能翻出又一張稿紙,尋而未果后他猛得站起身,活寶掉到了地上,委屈地叫了一聲,但他就像沉浸在另一個世界里,什么都沒聽見,他打開衣櫥抽出鋪在擱板上的舊報紙,都沒再坐回去,一秒一瞬都不舍得浪費地將報紙拍在柜門上,筆尖懟在四角的空白處繼續寫。 寫他在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里,一個人對抗千萬人,一個個體對抗一整套運行法則,此時此刻的自由意志對抗未來的普遍幸福。 他在一場注定贏不了的戰爭里,但他不要茍活。誰都不知道生命逝去后靈魂會飄向何處,那個無人知曉的未知世界未必會比活著的要好,但他已經無法接受現在的這個世界。 他選擇不了自己想要的,他于是實行自殺的權力,選自己不要什么。自殺就是他的反抗,他拒絕犧牲天生的個xing,讓步屬于自己的自由,他不接受,他于是跟這個cāo蛋的世界說再見,他在這場戰爭里沒有輸。 他用完了最后一張報紙,倉皇地環顧四周,再也找不到可以書寫的紙張。他嘗試過在自己手臂上寫,但寫下的字都粘成一塊無法分辨,他不得不放棄。同時他的身體再也支撐不住地倒下,那團火有他的rou體無法承受的熱量,越燒越旺要把他從內而外地吞噬掉。 他于是側過身,額頭抵著墻壁,他用筆在墻上繼續寫。 他寫他在被毛巾衣服堵住門縫窗戶的房間里緩緩閉上眼,他就要死了,他就要解脫了。 他想就這樣吧。他撐不住眼皮,也不想強撐。他的視野慢慢變成忽大忽小的扁橢圓形,隨著每一次眨眼逐漸變小。 他毫不后悔,他沒有輸,了無遺憾。他即將迎來最后一次睜眼,然后他就得償所愿。他甚至都以為自己已經死了,只要最后一次睜開眼,最后一次—— 最后一眼,簡成蹊窩在墻角寫,筆尖因為摩擦出水越來越不均勻。他像是變成了宋渠,或者說他就是宋渠。宋渠本來就是替他去死的,宋渠的最后一眼也是他的最后一眼—— 他睜開最后一眼,他看到光從破開的門毫不吝嗇地刺入,那個晃動的模糊的沖進來的身影是林源。 他知道那個冒出來的名字為什么叫宋渠了,他看到那個小男孩舉起自己的畫,那上面有他歪歪扭扭的簽名。 “我不是畢加索,”男孩天真爛漫地笑,“我叫林源?!?/br> 所以他叫宋渠,簡成蹊明白了,因為他叫林源。 問渠那得清如許,唯有源頭活水來。 他淚如雨下。 簡成蹊還是握著筆,眼淚洶涌到呼吸都困難,滴落在灰墻上模糊了字跡,像是和宋渠的淚水融為了一體,他想宋渠不能死,林源來救他了,他不能死。 他得活下去。宋渠和簡成蹊,都得活下去。 他放下了筆,讓這段文字停留在宋渠的最后一眼。宋渠活下去了,但簡成蹊還是抑制不住地啜泣一聲,壓抑而無助。 他也好想有一個林源,想在最后一眼,有一個林源來救他不顧一切。擁抱他,需要他,期待他,讓他活下去。 他的手不握筆后就不知道該放在那里,他就摸自己的身子,隔著衣服抓自己的皮rou,用疼痛來確定自己還活著,隨著動作他的右手越來越往下并伸入口袋,他摸到了一張薄紙。急遽跳動的心跳空了一拍后,他把口袋里的東西拿出來,撿起散落在地上的報紙,把它們一起攤在桌上。 那是張收據的復件,上面的章來自琥珀店。 這就是他今天去那個地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