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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章 旦角

    他閉著眼不吭聲，單單睫毛在瘋狂地顫動。

    賀作舟心疼得跟什么似的，還想再罵兩句，手腕卻被方伊池攥住了。

    “怎么了？”六爺連忙彎腰湊過去，耳郭子一熱，聽見一個“走”字。

    “成，走?！辟R作舟立刻把他抱起來，扭頭往屋外走。

    方伊靜這才追出來，扶著門板咳嗽：“哥！”

    這一聲聲嘶力竭，叫得那叫一個肝腸寸斷。

    只可惜賀作舟在別人面前都是鐵石心腸，聞聲連頭都沒回，還想捂小鳳凰的耳朵。

    小鳳凰把六爺的手撥開，費力地直起身，在賀作舟懷里神情復雜地盯著方伊靜，片刻收回視線，說：“六爺，我求您件事?！?/br>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辟R作舟嘆了口氣，“我知道你要求我什么?！?/br>
    方伊池倒是愣住了：“您知道？”

    “我是你爺們兒，我能不知道嗎？”賀六爺刮他一眼，“回家再收拾你?！?/br>
    “我沒有家……”

    “放屁，”賀作舟低低地咒罵，“我的家就是你的家。你要是不喜歡賀家的宅子，我就重新給你搭個窩，你愛住哪兒住哪兒，反正別想離開我的視線?！?/br>
    這話說得霸道又蠻不講理，方伊池被氣得忘了meimei的事兒，愣是好半天都憋不出一個字兒來，后來聽見賀作舟吩咐萬祿叫人力三輪車拉著方伊靜上醫院，才緩過來一點神。

    “我就慣著你這一次?！辟R作舟把他抱進車里，又嘀咕了一句，“別的甭想?！?/br>
    方伊池趴在賀作舟懷里眨眨眼，忽然覺得四九城里讓人聞風喪膽的六爺沒那么可怕了。

    他們開車上了協和醫院。

    人力三輪車要慢些，方伊池到地兒先拽了拽賀作舟的衣袖。

    賀作舟正在找醫生，反手把他的手指握在掌心里：“等會兒?！?/br>
    “六爺……”方伊池又叫了一聲。

    “嘛事？”賀作舟到底還是回了頭，“給你meimei找醫生呢?！?/br>
    他深吸一口氣，愣是把六爺拽到了面前：“錢我付?！?/br>
    “說什么呢？”賀作舟立時不高興了，伸手往褲子口袋里一掏，忽然想起錢包擱外套里了，而外套正披在小鳳凰肩頭呢。

    “這錢……”賀作舟磨著后槽牙，是真的氣著了。

    方伊池不知道六爺在想什么，他有自己的考量：“不成?！?/br>
    “六爺，我謝謝您幫我給meimei找醫生，但是我給她看病不僅為了她，還為我自己?！?/br>
    方伊池說話的時候，攥著賀作舟衣領的手微微發抖：“她是我meimei，我做不到和她恩斷義絕，再往深處說，她也沒做傷天害理的事兒?！?/br>
    “今兒阿清說的話您也聽見了，我打小沒了爹媽，就這么一個meimei，我給她治病，為她賺錢，我不后悔?，F下得了您的人脈，能上大醫院看一回，那就把她的病看好，我以后心里也就不會覺得有什么虧欠?！?/br>
    “我得有始有終，把她這病治好，給死了的爹媽看看，我這個哥哥盡力了?！狈揭脸匾豢跉庹f了這么些，人力三輪車也到了。他扭頭看著方伊靜，看她身上穿著本屬于自己的旗袍，仿佛看見很多年前稚嫩的少女躲在他背后的模樣，眼角眉梢帶了點懷念的笑，但是這絲笑意很快就沒了：“只是以后……大道朝天，各走一邊。我不會與她斷了聯系，也不會不認她這個meimei?！?/br>
    “可我想多為自己活一點兒?！?/br>
    他說到這兒，實在是用了太多力氣，說完就站不穩了，倚著賀作舟無聲地喘息。

    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兒。

    方伊池回想起多年來的經歷，驚覺那時的自己竟不覺得苦，如今想來尚且難忍的日子，過去也不曾覺得艱難，大抵是心里有個寄托，想著為meimei治病才堅持到了今天。

    那時他一個人拉扯著meimei跟商隊落腳在北平，無依無靠，十三四歲的孩子也賺不了什么錢，跪在大戶人家門前求人給個一星半子兒，幫人家干點粗活，天熱的時候還好說，天冷了是真的難挨。

    說到底，要不是去飯店工作，他和meimei鐵定被凍死，所以有的時候，方伊池也分不清心里對平安飯店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