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代知青(三十三)
溫言舒廢了好大的勁才把這個孩子帶回了知青點,也確認了他的身份的確是林地主家的孩子。 周洛文轉身便回了屋子,等他再過來的時候手上已經多了一盞煤油燈。借著煤油燈的光亮,溫言舒看清了這個孩子此時的模樣,不由得有些心酸。 他身上的衣服破得不成樣子了,幾乎都要蓋不住身體了,腳上的鞋破了幾個大洞,鞋底已經張了個大嘴,他瘦成了個竹竿像,幾乎看不出人樣了,臉頰也深深地凹陷下去了。聽李芳說他都已經13歲了,可身量卻如同個十來歲的孩子般。 真是叫人看了心痛。 她知道,這個時代有太多的人骨rou分離,陰陽兩隔,有很多的人和眼前的這個孩子一樣痛苦又艱難的活在這個世界上。她都知道,可是她只能和絕大多數人一樣選擇明哲保身。 大時代如此,她也沒有辦法。 如今看來,她或許應該在有能力的情況下,對看到的承受著苦難的人施以綿薄之力。 不求回報,只愿心安。 男孩的身上確實太臟了,溫言舒叮囑周洛文去廚房燒點熱水給他洗澡,她自己則轉身回了房間。 她估計這孩子恐怕是餓壞了,但是等她做飯恐怕要待會兒了,只能先找點東西讓他墊墊,不過她剛來這兒沒買太多的吃食,只有rou干和一些糖果。 她進了房間朝床頭邊走去,那里放著剩下的一個箱子,放在床頭可以當著床頭柜用用。 另一側床上的人翻了個身子,她顯然還沒睡著。 溫言舒知道,之前是夏婷婷剛來鄉下,腦子沒反應過來,這會兒她已經完全清醒了,正在生氣她之前一直不理她,不過她還是不打算理她,根本沒往她那邊看一眼。 有些人,你把她當成朋友,她卻一個勁兒的戳你的心窩,等你不將她當回事兒了,她卻巴巴地湊了過來。 她從頸間掏出了一根細繩,上面掛著三把鑰匙,拿出其中一把打開了箱子,拿出了一包豬rou脯。 之前她買的用剩下的rou一共還有18斤,制成rou干后縮水成了15斤,她約莫著每半斤封成了一包,足裝了30包。 父母在家里雖然不缺衣少食,但是也不是每一頓都能見到rou的,難得得了些rou,她便想著每種都拿五包,等給他們的衣服做好了一同寄過去。 再給小哥那邊一樣寄個兩包,家中三個哥哥,只有他還沒成家,本來他們年歲相近,玩的就比較好,而且現在他又在兵團里搞工程,雖然每個月都有工資發,但人也更苦更累些。也沒個老婆心疼他,她這個當meimei的,只好多cao心了。 拿好東西,她剛要蓋上箱子便想起那小孩身上破爛的衣服。手頓了頓,又從箱子里拿出一套大哥給她寄過來的軍裝。部隊每年都會發軍裝,有的時候去年發的都沒怎么穿舊,便留下繼續穿,新發的就寄了回來。這些年存下來,她手上也有好幾套了,這次就帶了兩套過來。給了小孩一套,她也還剩一套,倒是不心疼,而且這個衣服給他穿也正好合身。 她轉頭看了那邊沒有響動的床鋪一眼,將箱子輕輕掩住,沒鎖,轉身去了堂屋。 她剛一跨過門檻,小孩的視線便掃了過來,他眼底的防備已經漸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幾分疑惑和好奇。 溫言舒朝他溫和的笑了笑,將東西遞給了他。 小孩迅速的掃了一眼她手上的東西,又猶豫的看了她一眼,揣揣的沒有接。 溫言舒彎了彎眉眼,嘴角的笑容愈發溫柔,將東西又往前遞了遞,“快接著呀,我手都遞酸了?!?/br> 小孩緊緊的抿了抿唇,雙手微不可查的在褲腿上擦了擦,而后小心翼翼的伸出雙手,像捧著什么稀世珍寶一樣,接過了東西。 他的那副樣子叫人看了實在是太過心酸了,溫言舒嘴角的弧度也漸漸垂了下去,不忍再看他的樣子,匆匆丟了句:“紙包里有rou干,你先吃著,我去廚房看看水燒好了沒有?!北闾右菜频碾x開了堂屋。 廚房里,周洛文還在與柴火做著爭斗。他在家里本來是嬌生慣養長大,從來沒進過廚房,這不是第一次見過這樣的土灶,卻是第一次生火。 他之前見過溫言舒生火自然的樣子,以為這是件很簡單的事情,可到他手里卻半天也點不著。 偏他是個執拗的人,一次點不著,好,那就試第二次,再點不著,繼續試,直到點著為止。 在溫言舒踏進這間屋子的時候,他終于點著了火,為此他痛快的舒了一口氣。抬頭巴巴的望著女孩兒,臉上還帶了幾分顯而易見的得意。 卻沒想到溫言舒一看到他的臉就笑出了聲,“你給怎么弄的?怎么臉上都給煙熏黑啦!” 周洛文聞言用手擦了擦臉,見著白凈的手指上一抹漆黑,登時便抿了抿唇,看向灶里的火光,不再出聲。 斑駁的火光跳躍在他白凈清俊的臉上,帶著幾分煙火氣,又帶著幾分朦朧。 溫言舒瞇了瞇,笑嘻嘻的說,“阿文哥,你是不是生氣啦?” 周洛文抬頭看了她一眼,微微有些無奈,撥了撥柴火,“燒個火而已,我生什么氣???” “那你一定是覺得在我面前出丑了,不好意思啦?!?/br> 周洛文輕輕瞪了她一眼,又看向火光,半響才微微哼了一聲。 溫言舒得意的笑了起來。 笑完她又看眼手表,見時針已經指到了八點,又問他:“阿文哥,這么晚了,要不你先回去睡吧,這里我能忙的過來?!?/br> 周洛文淡淡的掃了她一眼,“沒事,我陪著你?!?/br> 溫言舒便又揚了揚唇,沒有拒絕。 她又拿了一個小盆回了屋里,裝了小半盆的面粉,鎖好了箱子走了出來。 這會兒蒸米飯需要太長時間了,她準備做點面條,趁著燒水這會兒功夫,她和好了面,搟好了面條。 夏天燒水很快,沒一會兒,水便熱了起來,這時候天熱,到不用燒滾。 周洛文幫忙用木瓢將大半的水舀到了木桶里,提進了洗澡間。 溫言舒等著鍋里剩下的水滾了之后,將面條下了進去,她特意多準備了一點。周洛文正是半大小子吃窮老子的年紀,這會兒恐怕又餓了,索性就多做點。 等小孩洗完澡出來的時候,溫言舒已經將面盛進了兩個大瓷盆子里,上面各放了兩個荷包蛋。 周洛文沒想到還有自己的,他也不客氣,坐下便吃上了。 她穿在身上正合身的軍裝穿在小孩身上仍是有些大了。他雙目緊緊的盯著桌子上擺著的盛滿了面條的搪瓷盆,眼里的渴望就要化成實質流出來了。 但他卻克制著自己沒有動,謹慎的看了一眼正吃的暢快的周洛文,又看了一眼溫言舒,見她滿目鼓勵,猶豫了一下才坐上了板子,試探的夾了一筷子面條送到嘴里。 他開頭吃的緩慢,動作間存著試探,見幾次后沒人阻止他,便加快了進食的速度。 溫言舒也坐在板子上,見他不再防備,才雙手支著下巴,溫和的問:“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的手一下子頓住了,囁嚅了好半天才說:“林,林二狗?!?/br> 溫言舒眼底笑意加深,“沒有個大名嗎?” 小孩兒抿了抿唇,垂下了眼簾,“林慕安?!睜敔斦f過,希望他平平安安的長大??上н@個名字從他的家人相繼去世后,再沒人叫過了。 見他神色黯然,溫言舒多少也猜到了幾分,嘴角笑容微斂,溫和的說:“那以后我就叫你慕安了,我也沒有弟弟,又大你個幾歲,以后你就叫我一聲姐吧?!彼种钢苈逦?,“這是你姐夫,你叫他洛文哥?” 后面的話有些不確定,因為她并不知道周洛文到底介不介意有人這樣稱呼他,于是她便抬頭無聲的詢問他。 見他微微頷首給了答案,她便瞇了瞇眼睛,笑容燦爛。 她沒注意到的是,之前那個只顧著埋頭吃面的小孩抬起了頭看著她,眼神癡癡的。 —————————————————— 兩更合一呀,今天的加明天的。 還沒有收藏的小可愛們給個收藏唄! 另外,明天就是中秋了,祝大家中秋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