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攤牌（不知道蘇鸞和魏昭誰套路了誰）

    蘇鸞再次遇到魏昭，是三日后的黃昏時分。

    陪王尚宮巡查過掖庭里那些新進的宮人，兩人便在內外宮分界處的宮道各自離去。

    蘇鸞也不要人陪，只自己一個人，沿著朱紅色的宮墻，緩緩向著身處外宮的東宮而去。只覺得那數千個沿著這道宮墻瑟縮身子徘徊不安的日子，都仿佛是前世一般。

    她瞧見魏昭時，雖是也看慣了如謝寰謝宴這樣的俊逸郎君，卻仍是不免有些恍惚。魏昭一身絳紅色常服，落日余暉之中，錦衣之上，如有水波蕩漾，將他昳麗眉眼襯托的更是有幾分難得的艷麗?？蛇@樣的艷麗，生在他的身上，卻無損男子氣概，反倒平添些許風流，渾然天成。

    魏昭就站在那里，嘴角的笑容有幾分漫不經心的意味，瞧著蘇鸞慢慢走近。他身形高大，倒將身邊那個同他回話的女子遮的嚴嚴實實，直到她跑走，蘇鸞才隱隱約約瞧見了一片衣角，倒像是如今掖庭中的宮女子?！卑财娇ね??！碧K鸞微微屈膝，向魏昭行了個禮，“您可是要出宮？”

    “尚儀大人這一句郡王，叫我好生不習慣?！蔽赫讶允悄歉编咧Φ哪?，蘇鸞也是頭一回這樣近地打量他的五官，發現他的眼角竟是微微上挑，右眼角還有一顆小痣，看人的時候，便天生含著三分情，眼波瀲滟，仿若桃花。

    不習慣也是自然，蘇鸞心中暗道?；实勰且蝗找娏宋赫阎?，便下旨給他加封了郡王頭銜，也連帶著將其他三位節度使也都冊封為郡王。這大魏皇室兩百年來，異姓王屈指可數，像是這樣一口氣封了四個，還皆是世代鎮守邊疆的實權之人，更是從沒有過的。

    “這會宮門便要下鑰了，若是節度使大人想要出宮，還得趕快著些?！碧K鸞微微一笑，目光迎著魏昭的，“莫要，耽擱，了?！?/br>
    她將耽擱這兩個字，故意拖的很長，弦外之音，倒是叫魏昭聽的清清楚楚。

    “不瞞尚儀，這一次入京朝見陛下，是我第一次入宮?！碧K鸞先行一步，魏昭便也隨著她，一道走在宮道之上，“宮城之大，實在令人印象深刻，走著走著便丟了方向，適才只好找個人問路?！?/br>
    “這倒是內侍局和我們尚儀局的不是了?！碧K鸞笑容溫和，除卻魏昭容貌對她單純的影響，蘇鸞的姿態便很是油鹽不進，“竟是連個給您引路的侍從都疏漏了，微臣明日便去尚宮局領罰?！?/br>
    “豈敢豈敢?！蔽赫褦[了擺手，對著蘇鸞一笑，很是從容又真摯，“這等小事，就不勞尚儀大人費心了?！?/br>
    “節度使是封疆大吏，國之棟梁。一舉一動，皆牽系著天下?！碧K鸞也對著魏昭一笑，卻很有幾分皮笑rou不笑的意思，“縱使下官不過是一介女流，也當盡我所能，叫節度使周全?！?/br>
    “有尚儀在，我自然是周全的?！蔽赫崖牫隽颂K鸞話中的意思，卻是笑的更有些燦爛，“您的照顧，我，不敢忘的?！?/br>
    “節度使這便折煞我了?！碧K鸞卻是微微皺了眉頭，“只是，節度使，內廷之中女眷頗多，人員復雜，您既然是封疆大吏，總該是更謹慎些的。您說呢？”

    “尚儀大人提醒的是。只是，這迷路之事，實在丟人，還請”說完，魏昭便是一拱手，仍舊是笑著，目光卻是鋒利。

    蘇鸞直視魏昭的雙眼，笑容仍舊是得體又虛偽，姿態也很是不卑不亢，道：“節度使，這是在威脅我嗎？”

    “豈敢豈敢，我與蘇大人也算是舊識，此番相逢，欣喜尚來不及，哪里就威脅于你了？”魏昭表情很是真摯，笑容也很有二十歲男子的朝氣，看向蘇鸞的目光很是無辜，甚至有幾分委屈。

    “節度使大人，明人不說暗話?！睂m道已經走了大半，東宮的屋檐就在眼前，蘇鸞停下腳步，把心一橫，索性就和魏昭把話攤開，“先前那件事情，您若是記在心里，便也請您不要與人提及。救命之恩，這四個字太重了，我不過一介女流，實在是擔當不起?！?/br>
    “這可如何是好？東宮前日聽聞此事，已然答應要為我尋這位恩人。哎呀，此事，應當便是蘇大人在辦，嗯？”魏昭的表情，很是無辜，卻叫蘇鸞莫名氣惱。

    “節度使大人，我與您之間，是云泥之別，天上地下，我這等微末之人，不敢與您有何攀扯?！?/br>
    “蘇大人是高位女官，又是東宮身邊第一人，微末二字，實在過謙?！?/br>
    “節度使大人既然知道，我是高位女官?！碧K鸞聽的魏昭這話，便也就不再裝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樣，下巴微揚，很有些驕傲，“結恩不成反成仇，對您對我，都沒什么好處?！?/br>
    “嗯?！蔽赫亚浦K鸞的這幅樣子，便立時想到，哪一日水榭之中，她仰著一張小臉，呻吟哭叫的模樣，心頭一熱，卻還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那尚儀大人覺著，我該如何對待你呢？”

    “我樂得賣您一個人情，也希望您高高興興地接下。我所求，不過是安安穩穩度日，這一點，于您根本不難?！碧K鸞雖是心中有火，卻還是耐著性子，同他細聲細語，“至于你們送來的那個姜家的姑娘，我也可以多多照顧?！?/br>
    “這個我可要說清楚，姜家那個姑娘，同我沒有半點關系?！蔽赫讶耘f是笑的很松泛，登時便要同那位姜家姑娘撇清關系，“若是你如此堅持，不肯收下我這個救命之恩，我自然也不能恩將仇報。只是，反倒是你，蘇三娘子，你如何給東宮變出一個我的救命之人呢？”

    “天水姜與安西魏，是世交，怎能沒有半點關系呢？以兩家的交情，天水姜的女兒，救下節度使大人你，是合情合理呀。畢竟，天水姜鎮守武威，是您安西都護府的扛鼎之臣，不是嗎？”

    “到底我與救我的那位小娘子，男女有別，這救命之恩，本是好的，可萬一壞了人家姑娘的名聲，不就是我的過錯了？”魏昭有意逗弄蘇鸞，皺了皺眉，很有幾分苦惱的意思，“不如，我以身相許，還了這恩情，您說如何？”

    “天水姜與安西魏，門當戶對，天作之合。您又是一表人才，年輕有為，聽說那位姜姑娘也是才貌雙全，這樣說來，還真是一段妙極了的緣分?！碧K鸞只覺得這人像塊黏在手上的膏藥，甚至有些后悔，自個當時救了他。

    “或許，救我的，就是姜姑娘蘇大人，可否，將那姑娘姓甚名誰，細細說與我聽？”魏昭沒有半點遲疑，便微微一笑，自然地接過蘇鸞的話尾，瞧著蘇鸞眉眼一亮，心中不知怎的，像是被輕輕撞了一下似的，又仿佛石子投入池塘，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竟是這樣的巧?！碧K鸞也立刻入戲，“不如，我尋個機會見見那姑娘，私下里先與她問問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