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謝寰對自己懷抱怎樣的想法，她眼下最重要的，都是做好這個尚儀。只有這樣，才能給自己掙來足夠的資本，盡管這資本或許也是單薄的可笑。只是，宮中女子無論貴賤，都如飄萍轉蓬，將恩遇系于這些高貴的男子身上，又如何能夠長久。

    王尚宮放下茶杯，難得笑了笑，道：“正要同你們說這事。這是東宮新立的第一個年節，上頭的意思自然是要隆重些才好。故而祭祀和朝拜禮都交由禮部全權負責，阿蘇，雖是給你卸了擔子，可也不能有半點的馬虎。從年節到元夕，大小宮宴，你可要好好準備?！?/br>
    蘇鸞看著王尚宮，點了點頭，一張冷冷清清的美人臉上還是那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只是眼神卻銳利幾分，道：“下官明白?！?/br>
    “好了，時辰也不早了，年關底下你們各自都有許多事情要忙，便散了吧?！蓖跎袑m又囑咐了幾件事，便叫眾人散去，待得眾人行禮之后，她卻又是開口，“阿蘇，你留一下?！?/br>
    這闔宮七品以上女官姓蘇的有好幾人，可王尚宮口中的阿蘇，人人都知道，只有尚儀蘇鸞才當得起。蘇鸞道了句是，只吩咐自己手下女官到偏殿等候，臉上卻還是那副清冷表情。

    “你上任這些日子，我都沒有同你單獨說說話?！贝硕忌⒈M，王尚宮便叫蘇鸞與她并肩而坐，“瞧著你年紀雖小，可這些時日做起事來，倒是井井有條，東宮上下，你也打理的明白，真是后生可畏?！?/br>
    “尚宮大人謬贊了?！碧K鸞勾起個清清淺淺的笑，“承蒙陛下與殿下賞識，也虧的您與同僚相助，下官不過是勉強支應罷了，還有許多事情都要慢慢的學?！?/br>
    “宮務素來瑣碎，不過尚宮局的這數十名女官同上千宮人也不是白白養著的。我且同你說句僭越的話，對于你而言，真真該上心的，還是東宮。畢竟，偌大一個東宮，可只有你一個女官?！蓖跎袑m露出個親切卻高深的笑容，“你的榮辱，真真切切地是系在東宮的身上，你可明白？”

    “大人?！碧K鸞也對于王尚宮竟然說出這樣的話有些意外，可還是維持著臉孔上的平靜，“殿下曾對我說，您昔年曾經侍奉過先皇后?！?/br>
    “皇后在世時，我是她殿中的三等丫鬟。十四年前，我因修習過算術被選入司計司，而后一路升至尚宮。也因著我當時入了司計司，僥幸躲過了十年前那場禍事?！蓖跎袑m看著蘇鸞，表情和眼神都是不加掩飾的真摯，叫蘇鸞是真真正正地覺得驚訝，“可有些事情，是永遠不會忘的，你說是不是？”

    “東宮是皇室正朔，奉他為主，是名正言順之事?！碧K鸞露出個溫溫柔柔的笑，虛實之間，這份城府倒是叫王尚宮也暗暗點頭，“今日也多謝大人提點。只是，下官今早離開東宮時，殿下還有事情交代，這會我也該回去了?！?/br>
    “東宮回宮之前，聽聞你被拔擢為尚儀，便特意叫人去信給我，要我對你多加提點?！蓖跎袑m點了點頭，叫蘇鸞回去，卻在她站起身時，慢悠悠地道，“三娘，東宮待你是用了心的，于公于私，都是如此?！?/br>
    “舍得回來了?！碧K鸞這前前后后過了一個時辰才又回到了東宮，這年關之時大事小事俱都堆在了一起，叫她忙的目不暇接，不過是從東宮宮門到南薰殿的數百步的距離，便有大大小小十幾個宮人迎上前來同她稟事，倒叫她一時連謝寰都未瞧見，“瞧瞧你這前后左右，倒比我這個太子還日理萬機?！?/br>
    “殿下?！碧K鸞骨子里便是謹慎的性子，聽了謝寰這話，也不管真假，便立刻開口請罪，“下官方才疏忽了，請殿下恕罪?！?/br>
    “我怎么會怪你，還要多謝你為我打理東宮?！敝x寰瞧著她這幅樣子，倒是皺了皺眉，“好了，起來吧。你若真覺得自己有罪，便過來給我幫忙?！?/br>
    不待蘇鸞動作，圍在她身邊的這些下人便退了個干干凈凈，不過眨眼工夫，南薰殿前，便只剩下她與謝寰。謝寰這才舒展了眉目，對著蘇鸞招了招手，待得她走到跟前，露出個笑容，指了指旁邊的幾個大書箱道：“蘇大人這一個時辰，做了許多事情，可孤卻連這幾本書都還沒曬完?！?/br>
    蘇鸞順著他的手指瞧向那幾個大書箱，只是點了點頭，便自動自覺地走了過去，開始細細地清理那書箱中的每一本書，神色專注沒有半點不耐。

    “瞧你這架勢，倒當真是找對人了?！敝x寰不知何時也站到了她的身邊，在她拿小刷子清理著手中書冊已經泛黃折角的書皮時，他伸出手輕輕撫上那泛黃紙張，有意無意地，將指尖擦過她瑩潤如玉的手腕，“這南薰殿中有許多書冊，十年間都未曾有人翻閱，只是于暗室積灰，明珠蒙塵，倒是可惜了?！?/br>
    “可若是真正的明珠，積灰有何了不起，只待有人灑掃，還是會再度熠熠生輝的?！碧K鸞卻是未曾察覺謝寰方才的小動作，仍是低著頭，認認真真地清理著書冊，“書冊如此，明珠如此，人也如是?！?/br>
    “正是?！敝x寰說這話的時候，胸膛幾乎貼上了蘇鸞的手臂，鼻息之間的熱氣，絲絲縷縷繞在蘇鸞的耳邊，叫她不由得便向旁邊躲了幾分，“你說人也如是，在理。都說，楊家有女初長成，養在深閨人未識?？僧斦媸莾A國傾城的美人，怎么可能人不識呢，只消有個機會罷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