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就像他曾無意間照亮過她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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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冬天比往年冷。 陽臺沒有空調,冷得刺骨,陳愛國搬了兩個電暖爐進去。 陳蘿在橘黃色的熱光中,反復夢到很多年前的夏天,漫過膝蓋的渾水,砰砰作響的暴雨。 她穿過煙氣繚繞的游戲廳,猶如穿過魍魎橫行的鬼蜮,與他擦身而過。 那一秒的心悸,在夢中格外清晰。 她醒過來,枕頭總有淚痕。 不怪古人總有“人生若只如初見”的感嘆,他停在她心中,永遠是強大溫柔的少年。 早餐店初六開業,定價遠低于周圍的連鎖店。 舅舅做了一輩子的生煎,舅媽很會用砂鍋熬粥。東西好吃,價格合適,店里生意十分好。 全家除了補習的陳學鑫,所有人都上陣幫忙。 陳學梅和陳蘿,一整天都在打下手。 生意淡的時間就撿菜。 白旭山回來,找過她,陳蘿以在家幫忙為由拒絕了。 她坐在塑料凳上撿菜,撿著撿著,手機傳來簡訊。陳蘿在圍腰上揩下手,解鎖,看到付思思的名字,笑了一下。 宿舍群里,付思思每天都在發搞笑段子。 這個大大咧咧的女孩是大家枯燥生活的開心寶。 陳蘿點開對話框,搞笑段子沒了餓,付思思一連幾條信息,都是她之前拍攝的商用圖片。 雖然沒露點,但是尺度也不是高中生能接受的。 付思思:這是你嗎? 陳蘿想了想:是。 付思思:你知道這些照片在我們學校q群傳瘋了嗎? 陳蘿:不知道。 付思思:嗨,我說你有這么缺錢嗎? 陳蘿:有。 付思思咯噔一下,隔了很久發來一句話:知道大家現在怎么說你? 陳蘿慢慢打字:可以想象。 付思思發來語音,咆哮道:“真是服了你!” 陳蘿看著手機,直到屏幕熄滅。 她收好手機,繼續撿菜。 陳學梅進來,說外面有人找她。陳蘿取下圍腰出去,看到王菡和一群人站在店門口,青春洋溢的臉上滿是笑意。 “陳蘿,這是你家的店嗎?” “嗯?!?/br> “哇塞,好吃嗎?” 王菡說著,染著熒光藍的指甲隨意一指,“阿姨,都給我來一份?!?/br> 蔣麗滿臉堆笑,“小蘿同學吧,阿姨請你們吃,不要錢?!?/br> 沒開業之前,蔣麗心中打鼓,恨不得全家節衣縮食,就連陳蘿以后上大學的費用都要啰嗦一通。 現在店鋪走上正軌,一個月凈掙幾萬,一直斤斤計較的蔣麗也大方起 ρΘ㈠8Θгɡ.) 來。 王菡接過,咬一口,“真好吃?!?/br> 她后面的人交換一個眼神,聳著肩膀笑起來,“陳蘿家的,能干凈嗎?王菡你別吃了,拉肚子哎?!?/br> 王菡噗嗤一聲笑起來,毫無芥蒂的樣子,讓人分不清她到底是惡魔還是天使。眾人輕佻傲慢的目光齊刷刷指向柜臺后單薄的女孩。 他們把她當靶子,隨意掃射。 惡意毫不遮掩,甚至孩子氣地瞇眼揚唇,仿佛不哂笑出聲,在她身上吐口濃痰,根本不足以表達嘲弄。 但是她還愿意做靶子么? 一行人走遠,舅媽和舅舅還杵在原地。 半晌,煎鍋傳出糊味,陳愛國才急急去揭。 陳蘿洗洗手,打開半身隔門出去。 陳愛國問她去哪。 她說去上廁所。 侄女乖巧,從來沒和人吵過嘴。 陳愛國夫婦并未多想,等新的客人來,又重新投入生意。 陳蘿解開圍裙,從慢步到小跑,表情毫無波瀾。最后箭一樣射到剛才出言諷刺的人面前,給了還在嘻嘻哈哈的家伙一巴掌。 商業街人來人往,這一巴掌的脆響并沒有引起太多注意。 王菡看著她,笑一下,“你媽欠揍啊?!?/br> 說著使個眼色,讓人抓陳蘿進小巷。 王菡抬腳踹過。 陳蘿摔在行道樹旁。 她掐著肚子,眉頭緊皺,疼得起不來。王菡笑著抬腳,朝女孩清麗惑人的臉踩去,發狠上揚的嘴角像一柄閃著寒光的彎刀。 陳蘿抬頭看她。 笑一下。 清麗溫婉的臉藏著一絲危險。 “盡管打我,就算沒有這張臉,我依然想怎么睡你的男人就怎么睡,你打得越狠,我睡得越兇,越開心?!?/br> “你是蛆嗎!” 王菡收腳,神情猙獰,一巴掌狠狠扇過。 陳蘿沒躲,嘴角滲出血來。 是血海生出的妖魔。 “你不知道,男人都喜歡下賤的女人嗎?你要不要試試,也當一條蛆,這樣或許他會更愛你一點哦?!?/br> 王菡摘下耳釘,按住陳蘿的頭。 強迫女孩露出眼球。 “cao你媽!賤貨!” 圍觀的跟班都嚇跑了。 瘋了。 瘋了。 兩個瘋女人! 陳蘿揚起下巴,靜靜看王菡。 預料中的疼痛并沒有襲來,哀嚎炸開,是王菡在慘叫。陳蘿面無表情轉動眼球,看白旭山一拳揍王菡臉上,熟練地用狗繩勒住女孩僵直的脖子。 老崔在一旁汪汪狂吠,唾沫橫飛。 王菡的臉色在狗叫中逐漸發青。 陳蘿笑起來,“老板,你怎么才來,我還以為你打算一直看戲呢?!?/br> 她不肯和白旭山見面。 白旭山就整天在陳家小吃店對面的咖啡廳喝咖啡。 男人都是愚蠢的生物。 愛你的時候,跟草履蟲沒有區別,蠢得可憐。當然,前提是他愛你。 白旭山松開繩子,攬下頭發,“你他媽再動下陳蘿,我叫你全家滾出臨江?!?/br> “咳咳,知……道……我叔……我是誰嗎?” 王菡冷笑。 “媽逼瘋婆子不進精神病院,你姓王,你姓王的算什么玩意兒?”白旭山收緊狗繩,在王菡耳邊冷道,“賤貨,想死嗎?” 王菡艱難轉動脖子。 不可置信用余光打量身后的人。 有些狂,是沒鞋穿的,無所謂生前身后。 顯然,白旭山的狂不是。 權力養育的人,往往更能察覺權力。 王菡臉色一白,硬邦邦的骨抽得極快。 陳蘿坐在地上,杵著下巴看王菡發青的臉。 她揮揮手,試圖引起對方注意,“王菡學姐,學聲狗叫吧,學了我讓老板放開你?!?/br> 白旭山望向陳蘿。 眼睛閃過一絲亮光。 昔日瘦弱病態的小女孩回來了。 他就愛她這種癲狂扭曲的姿態。 鮮活陰郁得叫人心醉。 王菡不肯。 她怎么可能肯? “滾,給姑奶奶滾!”罵完女孩咳嗽起來,脖子勒出可怕的痕跡。 陳蘿站起來,單手接過男子手里的狗繩,慢慢挽緊。白皙纖弱的腕繃出強硬的曲線,沾著大蔥粘液的指腹嵌在狗繩上,幾乎把繩扯斷。 聽著王菡咯咯的顫氣聲。 陳蘿表情不變,騰只手拉開王菡的包。翻翻找找,果然找到了美工刀啦、剪子啦這樣的東西。 她咔擦試下剪子,“不學狗叫的話,就剪掉你的頭發哦,學姐這么漂亮,光頭應該也很好看吧?!?/br> 王菡聽了,眼淚唰一下掉下來。 “不……要,陳蘿,不要這樣!” 陳蘿毫無反應。 王菡剛才扒拉她腦袋,在眼皮和太陽xue留下了好幾道指甲印。 ——剛才,王菡拿著耳釘是真想戳她眼睛。 陳蘿一言不發,拿起一撮保養得當的頭發,張開剪刀對準發根。 鋒利的金屬響聲傳來。 王菡眼睛歪斜,不可置信地看著落下的頭發,崩潰尖叫。 很快,常年罹患精神疾病的校園小霸王口吐白沫,身體抽搐,雙腳抽得哆哆嗦嗦。校服裙子很快濕了,傳來一陣溫熱的尿sao味。 陳蘿丟掉剪刀。 起身。 老崔湊過去,聞了聞王菡的裙子,尾巴搖得很歡。 白旭山不耐煩道,“怎么還尿了?” “她有病啊,看來是真的?!标愄}拴好老崔,交到白旭山手中,鄭重道,“謝謝你?!?/br> “謝什么?” 男人笑一下,彎腰看她。 陳蘿并不看他,只看著前方。 灰白的墻壁上,牛皮廯小廣告撕得不干凈。她看到殘缺的印刷體淋病、梅毒……感受著白旭山并不平靜的氣息,知道他來感覺了。 “老板,別發sao?!?/br> 陳蘿推他臉。 白旭山笑起來,“你這樣,我怎么忍得住不sao?陳蘿,到我身邊來,你想怎么野都行?!?/br> 她用腳搓搓地磚,刺道,“你以前搞得輟學,現在還敢來招惹我嗎?” 白旭山偏頭,“輟學是我不想上,我,只想上你?!?/br> 陳蘿看向別處,裝作沒聽到。 白旭山拉她領口,“跑哪???” “回去幫忙?!?/br> “忙完出來見我,聽到沒?” 陳蘿揚起下巴看他,沉沉的眼有一瞬的暗,很快這種暗消失得無影無蹤。 “哦?!彼f,“知道了?!?/br> 陳蘿回去,給許一暗發了條附帶位置的信息。 “王菡昏倒了?!?/br> 發完女孩在店里打包外賣,沒多久,門口飚過一輛熟悉的黑色轎跑。她看到許一暗攔腰抱著王菡出來,絲毫不嫌她胸前帶著黃綠穢物的白沫,或者裙上的尿液。 他像個騎士那樣,照亮了王菡的世界。 ρΘ㈠8Θгɡ.)就像他曾經無意間照亮過她的世界一般。 陳蘿放進筷子和醋碟。 手指勾著塑料袋打結。 她嘆口氣。 又笑起來。 不知道在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