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場人來人往，都是告別與相聚的聲音，林曉茹挽著顧家言的手臂走向登機口。

    她頭都帶鴨舌帽，頸部繞著厚厚的毛線圍脖，以口罩遮面，著一身黑色的棉衣，身上沾染了些許外面的涼氣。

    顧錦言拉著行李箱，到登機口時，轉過身看著她，她抬頭揚起一抹微笑，眼睛彎彎的看著顧家言。

    “你要想我??！”從口罩里傳來悶悶的聲音。

    “嗯?！彼砰_行李箱，將林曉茹的圍巾又系緊了些。

    “快走吧?！绷謺匀憧粗难劬?。

    顧家言拉起行李箱轉身向登機口走去，不知怎的，林曉茹忽然眼睛發酸，小步跑向前，拽了顧家言，踮起腳尖拉下口罩便吻了上去，淚水瞬間劃過。

    不像從前的纏綿，只是唇齒相碰。

    就在林曉茹準備離開他的唇時，他突然反扣她的腦袋，吻的更深。

    某個不起眼的角落落下“咔嚓”一聲，多年后這張照片被取名“離別”在全世界各大報紙雜志間流傳，引發了巨大的狂潮。

    直到廣播響起，兩人才堪堪分離，林曉茹紅著眼睛，從口袋里拿出一個小小的方盒子。

    “這是送給你的禮物，上飛機再看，你一定喜歡?！彼匦麓魃峡谡?，眼睛彎彎的看著他。顧家言不說話，接過盒子放進口袋。

    “快走吧?！彼诙未叽偎?。

    顧家言拉起行李箱進了安檢，林曉茹遠遠看見他，見他唇形在說：“等我回來?！?/br>
    她笑了，向顧家言擺擺手。

    你走吧，我放你走。

    林曉茹拿出手機開機，蘇青已經打過無數通了，再次響起時她很快接通。

    “等我回來?！闭f完便驅車離開了機場。

    ————————————————————————————————

    “你終于回來了，好幾個股東手上的股都賣掉了，我們向銀行借貸的大部分資金還套在美國那邊。還有一件事……”蘇青頓了頓。

    林曉茹猛的抬頭，看著他，“什么事？”

    蘇青眼神閃爍，手握成拳緊了又緊，“剛剛稅務局來過了?！?/br>
    林曉茹心中“咯噔”一下，“稅務局來做什么？聯系過趙局長了嗎？”

    “聯系不上，估計有人背后做了手腳?！?/br>
    “叫財務部快點查賬！”

    “已經在查了?！?/br>
    “聯系過其他公司了嗎？”

    “聯系過了，外出的外出，旅游的旅游，有的直接放棄合作，違約金都打過來了?！?/br>
    “……”林曉茹緩緩坐下，閉上眼。

    這手法和幾年前的“佳萊”一模一樣，內憂外患，“李曉彤呢？”她突然睜開眼問。

    “李曉彤不是被你派去美國和史密斯洽談了嗎？”

    “呵！難怪…難怪……”林曉茹忽然一副了然的神色。

    忽然有人推門而入，“林女士，有人舉報你偷稅漏稅，跟我們走一趟吧?！?/br>
    ————————————————————

    “林女士，你現在不說也沒有關系，我們很快就會查清你有沒有偷稅漏稅，情節嚴重可能要判七年，你現在主動說還能減刑?！睂徲嵤依?，對面的公務人員冷漠的看著她，

    “我要見律師?！彼裆盗税?，沉著道。

    蘇青很快帶著律師趕來，了然形勢之后，認為現有證據已經對她很不利了，金額牽涉太大，而且曾經被稅務局警告過一次，如果這次還不上稅款，坐牢避無可避。

    林曉茹握了握拳，“還有別的辦法嘛？”，現在錢根本沒辦法要回來，銀行也不肯再貸款，不說漏洞能不能補上，就說這漏洞從何而來都不知道，“草木”一向謹小慎微，根本不可能出現這種重大問題，原因絕對出在李曉彤身上。

    可是現在說什么也沒有用了，重要的是解決。

    “要不要打給顧先生？”蘇青小心翼翼的問道。

    “沒有必要，他跟我一樣，錢都在美國那邊暫時回不來。更何況——”她沒再說下去，蘇青也明白。

    幾天后，世界的另一端，顧家言突然從大衣的口袋中掏出來一只黑色的小盒子，打開是一塊小小的芯片，用電腦打開看，里面是幾個糜爛不堪的視頻。

    他頓了頓，輕輕點開一篇，里面是他醉眼迷離的樣子，快速關閉，發現這就是原帶。

    取出芯片，放進一旁燃燒著的蠟燭里，空氣中傳出一股塑料燒焦的味道……

    房門聲忽然想起——

    ——————————————————————————————————

    一審來的很快，一切都像律師設想的那樣，情況很不樂觀，沒有新的證據，林曉茹將會被判的很重。

    到了如此地步，林曉茹自己卻好像已經釋然了，“蘇青，我終于可以過上你所說的老年人的生活了?！彼_玩笑道。

    “我會救你的出去的?！碧K青沒有笑，皺眉看著她，

    她撫上他的眉頭，將眉間的“川”字抹平，“謝謝你，蘇青?！?/br>
    “這個世界很公平，做錯了事，是要償還的。蘇青，你一直信佛，早該知道我有此劫?！?/br>
    蘇青手臂上一直帶著一串檀木做的手鏈，由于佩戴時間過久，使得蘇青周身都圍繞著一股特殊的檀木香，林曉茹經常都會不要臉的湊上去聞，蘇青當寶貝一樣不讓她碰。

    這回蘇青沒有，他摸摸珠串，“我不信佛，”他忽然抬頭看著她，“可有人信佛，她告訴我，好人是不會受懲罰的，當年你沒錯，你只是為了救我?！?/br>
    林曉茹嘴角微彎，“我這次，怕是躲不過去了，你不要為了救我搭上你自己，我心里有數，至多坐幾年牢，我一個人去哪里都可以，你不行，你還有一個人要照顧，你要等她醒來，我還等著喝你的喜酒呢?！?/br>
    蘇青眼圈發紅，“林曉茹，一把年紀了，你怎么這么不讓人省心呢?！?/br>
    “……大青蟲，你嘴怎么還是這么欠?！?/br>
    ————————————————————————————

    沒過多久二審也來了，李曉彤還是沒有回國，顧家言也沒有，但林曉茹的律師忽然換了，是國內很有名的一個律師，擅長打稅務官司，只要有他在，任何狀況都有救，林曉茹驚喜的看向蘇青，蘇青卻是一臉懵，不懂什么狀況。

    結果像預想的那樣，林曉茹獲得減刑，但依舊沒能逃脫坐牢的命運，好在從五年降到一年半，如果表現好，還能再次獲得減刑，出獄也就很快了。

    賬面上虧空的稅款，也被一筆來路不明的錢補上大半。

    “草木”沒能躲過這次的風波，在林曉茹鋃鐺入獄后，正式宣告破產。

    眼看他起高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樓塌了。短短十年期間，“草木”從一個私人公司迅速崛起成為全國500強上市公司，成為行業領先，而領頭的竟然是個毫無背景、一步一步從底層慢慢打拼上來的年輕女人，這本就是個不敗的神話。

    然而如今，又以極快的速度沒落下去，有人歡呼，有人哀嘆。

    也許這世界上真的沒有什么不可改變，但正因為如此，這世界既充滿絕望，而又充滿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