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還有丁煥亮緊皺的眉頭，以及嫣紅的天空，火焰持續的時間很短，隨著千手閻羅的消亡而消亡。

    他把丁煥亮扶起來，查看他的肩膀，并沒直接接觸到火，只是被高溫灼傷，掉了一層皮。

    “別碰我?！倍琳f，他是生自己的氣。

    張小易放開他，幫他撿起地上的真空袋和酒瓶，轉身去發動車子。

    回城的路上，兩人誰也沒說話，因為心里有太多東西，堵著嗓子眼兒出不來。

    回別墅，到117，張小易把丁煥亮推進去，反手關門，砰地一響。

    屋里很黑，張小易還拿著真空袋和酒，也許是想做些什么，也許只是需要勇氣，他擰開瓶子猛灌了一口。

    很辣，不是那些改良品，是真正的酒，他咳嗽，這是今天的第二次，同樣又澀又苦，燒得胸膛和胃翻江倒海：“我就是張小易?！?/br>
    丁煥亮呆住，一時不知道怎么接話。

    “我是張小易，”他重復，“c709是我的父親，那個刀格叫銀釧，你要找的就是我?！?/br>
    黑洞洞的，看不清彼此的表情，丁煥亮說：“我……其實早猜到了?！?/br>
    張小易有些上頭，盯著手里的酒瓶，沒有光，腦袋也昏沉，對不準焦距。

    “你不信任我，”丁煥亮向他走去，握著他的手，想把酒瓶拿出來，“可能還覺得我是染社的探子?！?/br>
    張小易不撒手，攥著酒瓶，相當于拽著他。

    “這是酒精，”丁煥亮說，“不適合小孩子?！?/br>
    可能是叛逆，張小易奪過瓶子，又灌了一大口。不用開燈，丁煥亮已經知道他醉了。

    那不只是酒精，還有少量強效鎮靜劑，他們終于走到這一步，要分勝負了。

    啪嚓，酒瓶掉到地上，碎了，張小易抓著他的腕子，在很近的距離和他拉鋸，丁煥亮盯著他看，英氣、青蔥的輪廓，叫人舍不得下手。

    但他還是狠著心，把真空袋打開，一股刺鼻的味道，里頭是一件作戰斗篷，樣子很破舊，還帶著血：“這個，記得嗎？”

    斗篷在江漢用白磷溶yè浸泡過，白磷的燃點只有40c，空氣中極易燃燒。

    張小易搖晃著，不知道為什么，黑暗里那件衣服好像在發光，他認得的，是mama上戰場那天穿的斗篷。

    “這是你母親的遺物，”丁煥亮說，“我從江漢帶來?！?/br>
    這不可能，敗將的衣物作為戰利品，是統一陳列在染社展廳的，以丁楨一個刑滿釋放的犯人，根本沒有途徑拿到。

    這么大的破綻，張小易卻糊涂了：“mama……”他拽著那件衣服，聲音顫抖。

    摩擦會加速起火，丁煥亮制止他：“想不想穿上看看？”他把斗篷在他身后展開，“就像被mama抱在懷里一樣?！?/br>
    想，當然想，張小易想了整整三年。

    他遲鈍地伸著胳膊，感受斗篷搭在肩頭的重量，那么大的白磷味，酒精和鎮靜劑使他渾然不覺，任丁煥亮拉著，坐進窗口的舊沙發，背后就是小山似的煙花箱子。

    “睡吧，如意珠?！?/br>
    張小易緩緩合上眼。

    丁煥亮隔著一段距離看他，朦朧的月光下，那張臉異常安詳，沉浸在被母親愛著的幻覺中，斗篷里浸透的白磷開始燃燒，一點一點，像昂貴的花紋，把張小易包裹住，緩慢、溫熱，攜著他走向死亡。

    “對了，”丁煥亮說，“c709讓我帶給你的話是……”

    張小易的眼睫抖動，沉重得睜不開。

    虛構的c709，從不存在，“他說，他很想你，讓我送你去陪他?！?/br>
    火苗在年輕的身體上蓬勃而起，美麗，沉靜，不動聲色地把一切吞噬，丁煥亮揮別火中熠熠發光的少年，轉身離開，輕輕帶上117的房門。

    月明星稀，華燈初上，他緩步走出別墅，門口是那輛寶藍色的小車，鑰匙還chā著，他坐進去，發動引擎，踩下油門。

    他走的，是每次張小易帶他走的路，連風來的方向都一樣，沒有一個人攔他，好像他只是離開家。

    賈西貝，忽然想到這個名字，如果沒有他用愛把如意珠軟化，誰殺得了那個天生的王者呢？張小易的死并不是失算，只是他軟弱了。